絕對的虛無包裹著他們，沒有光，沒有聲，沒有上下左右的概念。凌夜感到自己仿佛漂浮在宇宙誕生前的混沌中，唯一的存在參照是蘇曉緊握的手和她在意識中的存在。

“間隙空間，”蘇曉的意識如同溫暖的漣漪在虛無中擴散，“現實之間的絕對虛空。這里沒有時間，沒有規則——只有純粹的可能性。”

凌夜嘗試回應，發現不需要言語，思想本身就能傳遞。“莫里斯-7為什么送我們來這里？”

“安全與準備，”蘇曉的意識回應，“這里無法被追蹤，也是最佳的訓練場。沒有外界干擾，我們可以真正學習如何協同工作。”

隨著她的意識話語，虛無開始變化。柔和的光芒從他們相握的手擴散，形成一個發光的泡泡，將他們包裹其中。泡泡內壁浮現出各種符號和圖像，反映著他們的思想和記憶。

凌夜看到自己的童年片段、夢境經歷、與其他版本莫里斯的相遇...蘇曉的意識輕柔地梳理這些記憶，幫助他理解其中的模式和意義。

“看這里，”她的意識指引他注意一系列看似無關的事件：童年時一次險些溺水的經歷、大學時偶然參加的冥想課程、甚至是他偏愛特定顏色的小習慣——所有這些都被某種看不見的線索連接，指向他作為鑰匙持有者的命運。

“沒有什么是偶然的，”蘇曉的意識帶著淡淡的憂傷，“但也不是完全預定。始終有選擇的空間，只是選擇范圍可能比你以為的小。”

凌夜感受著這個認知的重量。“那么我們的選擇呢？關于門？”

蘇曉的意識變得嚴肅：“那需要更多準備。首先，你需要完全掌握鑰匙的能力，而我需要重新熟悉作為通道的全部潛能。”

訓練開始了。在蘇曉的指導下，凌夜學習精細控制鑰匙印記的能量流動，不再只是本能地爆發，而是精確地引導。掌心的眼睛也不再只是被動提供信息，而是主動掃描和分析，預測各種可能性。

最困難的部分是他們的協同訓練。作為鑰匙和門，他們的能力需要完美同步才能發揮最大效果。一次練習中，凌夜過度輸出能量，導致蘇曉暫時能量過載，通道能力失控，在間隙空間中打開數個隨機裂縫，各種奇怪的景象一閃而過：燃燒的城市、冰封的海洋、完全由晶體構成的森林...

“抱歉，”凌夜的意識帶著懊悔，“我還不能完全控制。”

蘇曉的意識反而感到驚奇：“不，這很精彩！看——”她指引凌夜注意那些裂縫，“你的能量沒有失控，而是與我的潛能產生共鳴，打開了通常不可能打開的維度。”

她分享了一個洞察：作為唯一的鑰匙與門同時覺醒的配對，他們可能擁有界碑和編織者都不知道的能力——打開通往“源初現實”的通道，所有現實層面的源頭。

這個可能性既令人興奮又令人恐懼。源初現實據說包含著所有存在的答案，但也蘊含著無法想象的危險。

訓練繼續，時間在間隙空間中沒有意義，但通過能量的流動和意識的交流，他們能感覺到進步的節奏。凌夜學會了如何讀取蘇曉的能量狀態，預判她的需求；蘇曉則學會了調整自己的通道特性，匹配凌夜的鑰匙頻率。

在一次深度冥想中，他們的意識幾乎完全融合。凌夜感受到作為通道的奇特體驗：同時存在于多個地點，感知無數現實層面的波動，如同宇宙的神經網絡。蘇曉則體驗到作為鑰匙的專注力量：能夠決定哪些通道開啟，哪些關閉，如同宇宙的控制節點。

在這種融合狀態中，他們意外地接觸到了某個外界的意識流。似乎是界碑的內部通訊，片段的思緒流過他們的共享意識：

“...確認鑰匙與門最后出現在第七樞紐...” “...莫里斯-7被拘留，正在審訊...” “...編織者也在行動，莉亞娜被看到接近邊界...” “...終極協議已授權，必要時可銷毀整個現實層面以阻止門的完全開啟...”

凌夜和蘇曉迅速退出融合狀態，震驚于剛才獲取的信息。

“莫里斯-7被捕了，”凌夜意識沉重，“因為幫助我們。”

蘇曉的意識帶著決心：“那么我們有責任不辜負他的犧牲。繼續訓練，我們需要做好準備。”

隨著訓練深入，他們發現自己的能力遠不止簡單的開門關門的。凌夜能夠暫時“鎖定”特定區域的現實規則，創造絕對穩定的領域；蘇曉則能“映射”其他現實層面的特征，暫時覆蓋當前區域的規則。

最驚人的發現是，當他們的能力完全同步時，能夠短暫地“重寫”局部現實——改變物體的本質，修正事件的結果，甚至影響概率本身。

“這太強大了，”凌夜感到不安，“這種力量不應該存在。”

蘇曉的意識同意：“這就是為什么界碑害怕我們。但力量本身不是善或惡，關鍵在于如何使用。”

就在他們討論這個發現時，間隙空間突然震動。不是內部的能量波動，而是來自外部的沖擊——有人或什么東西正在嘗試突破進入。

“不可能，”蘇曉的意識警覺起來，“間隙空間是無法從外部定位的！”

除非...凌夜想到一個可怕的可能性：“除非他們不是從外部定位我們，而是從內部引導。”

他瞬間檢查他們的能量簽名，發現一個細微的異常脈沖——像是某種追蹤信標，嵌藏在他們的能量場中，極其隱蔽，只有在特定條件下才會激活。

“莫里斯-7，”凌夜意識到，“他幫助我們的同時，也標記了我們。”

蘇曉的意識既驚訝又理解：“保險策略。確保如果我們失控，界碑還能找到我們。”

沖擊越來越強，虛無中出現裂縫，透出外界的光線。凌夜能感覺到多個能量特征在裂縫另一側：界碑特工的標準簽名，但還有那個虛無存在，以及...某個熟悉而令人不安的簽名。

“莉亞娜，”蘇曉確認了凌夜的感知，“編織者也來了。”

局勢瞬間復雜。他們被困在間隙空間中，同時被界碑和編織者圍堵，而唯一的“盟友”莫里斯-7可能從一開始就設計了這一切。

“選擇，”凌夜意識堅定起來，“我們可以戰斗，可以逃跑，或者...”

“或者談判，”蘇曉接上他的思路，“利用他們之間的分歧。”

他們快速交流計劃。凌夜將能量集中在鑰匙印記上，準備創造一個小型現實穩定區域；蘇曉則調整通道能力，準備映射一個特定現實層面的特征——一個以混亂和不可預測著稱的層面，足以打亂任何一方的計劃。

裂縫擴大，數個身影進入間隙空間。界碑特工全副武裝，能量武器已激活；編織者成員穿著優雅的長袍，手中拿著復雜的水晶裝置；那個虛無存在漂浮在中央，沒有明顯動作，但散發出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莉亞娜向前一步，她的銀眼在虛無中異常明亮：“凌夜，蘇曉。請不要抵抗。我們不是來傷害你們，而是提供幫助。”

一個界碑指揮官冷笑：“編織者的‘幫助’比夢魘更危險。”他轉向凌夜，“鑰匙持有者，與我們合作，我們可以保證你的安全和自主性。”

虛無存在發出一種不是聲音的振動，所有在場者都能理解其意義：“門必須保持關閉。這是最終協議。”

凌夜和蘇曉對視一眼，默契地點頭。是時候實施他們的計劃了。

凌夜激活鑰匙印記，不是攻擊或防御，而是創造一個小型論壇區域——一個絕對中立的領域，所有武器和能力暫時失效。界碑特工的武器黯淡下來，編織者的水晶裝置停止運作，連虛無存在的壓迫感也減輕了。

“在這里，我們談話，”凌夜宣布，聲音在領域中回蕩，“開誠布公地。”

蘇曉補充，通道能力輕輕映射那個混亂層面的特征，微妙地影響所有人的情緒和思維，鼓勵坦誠而非欺騙。

界碑指揮官看起來既驚訝又憤怒：“你做了什么？”

莉亞娜反而顯得感興趣：“了不起的控制力。你們比我們預期的進步更快。”

虛無存在沒有表情，但領域內的能量波動顯示它在分析這個新環境。

凌夜直接看向莉亞娜：“編織者想要什么？”

莉亞娜微笑：“想要門安全地開啟。不是完全關閉，也不是完全開啟，而是受控的、管理的通道。現實需要呼吸，需要交換，而不是窒息在界碑的恐懼中。”

界碑指揮官怒吼：“完全開啟會導致現實結構崩潰！歷史已經證明！”

“歷史證明的是恐懼導致錯誤決定，”莉亞娜冷靜反駁，“正是因為界碑上次的過度反應，才導致源初之門的損壞和碎片化。”

凌夜抓住關鍵信息：“上次？源初之門以前開啟過？”

所有目光轉向虛無存在。它發出振動：“那是被禁止的知識。所有記錄已被抹除。”

蘇曉輕輕觸碰凌夜的手，意識傳遞一個洞察：“它在撒謊。或者說，選擇性隱瞞。”

凌夜決定冒險一試。他與蘇曉能力同步，不是重寫現實，而是重寫這個領域內的信息流規則，暫時強制完全坦誠。

效果立竿見影。界碑指揮官脫口而出：“上次開啟是在基準現實時間公元前12，000年左右，導致大洪水和大規模現實重組事件！”

莉亞娜緊接著不由自主地補充：“而界碑沒有關閉門，而是試圖控制它，結果導致門破碎成無數碎片，散落到各個現實層面！”

虛無存在劇烈波動，顯然在抵抗這種強制坦誠，但仍然泄漏出信息：“那些碎片成為了第一批標記持有者和通道...包括你們二人的原型...”

這個真相令人震驚。凌夜和蘇曉不是第一個鑰匙和門，而是漫長循環的一部分。

突然，強制坦誠領域開始崩潰。虛無存在在適應他們的規則重寫，正在反制。界碑特工重新武裝，編織者激活裝置。

“時間到了，”凌夜意識對蘇曉說，“準備第二階段。”

就在沖突即將爆發時，一個意想不到的變化發生。間隙空間本身開始波動，不是由于任何一方的行動，而是來自更深遠的影響。

蘇曉的表情變得驚愕：“某種東西...正在從源初現實接近。某種巨大、古老、強大的東西...”

所有戰斗準備瞬間停止。界碑、編織者、甚至虛無存在都轉向同一個方向，感受到那個正在接近的存在。

凌夜的掌心的眼睛提供著無法理解的數據：能量簽名超出任何已知尺度，現實簽名匹配所有層面又完全不匹配任何層面，時間簽名顯示它同時存在于所有時間點。

“那是什么？”他問，感到本能的不安。

蘇曉的臉色蒼白：“門的守護者...或者說，門本身的意識。”

裂縫在他們之間展開，不是通往任何已知現實層面，而是通往某個無法描述的地方。從中伸出的不是手或觸須，而是某種純粹概念的物質化：一個問題的實體化。

“誰值得通過？”這個概念震動每個存在的意識。

界碑特工跪倒在地，無法承受這種存在。編織者的裝置全部失靈，莉亞娜目瞪口呆。虛無存在首次顯示出類似敬畏的反應。

凌夜和蘇曉站立著，他們的標記發出強光，仿佛在回應這個存在。

“我們，”凌夜回答，不是用言語，而是用全部存在，“我們值得。”

概念實體轉向他們，沒有眼睛但似乎在審視他們的每個分子、每個思想、每個可能性。

然后它發出第二個概念：“證明。”

間隙空間開始重構，不再是虛無，而是變成一個巨大的迷宮，充滿考驗和挑戰。界碑、編織者、虛無存在全部被分散到不同路徑。

凌夜和蘇曉發現彼此仍然手牽手，站在迷宮入口處。迷宮中傳來各種聲音：誘惑、威脅、承諾、警告...

“最終測試，”蘇曉低聲說，“不是為了阻止我們，而是為了確保我們準備好。”

凌夜握緊她的手：“那么讓我們證明我們值得。”

他們步入迷宮，不知道里面有什么考驗等待，但知道無論是什么，他們將共同面對。

而在迷宮深處，那個概念實體觀察著，等待著。門的命運——所有現實的命運——將取決于這對鑰匙與門是否真如他們宣稱的那樣值得通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