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書館的大門在凌夜身后沉重地閉合，將夢魘化的蘇曉和那些扭曲陰影隔絕在外。撞擊聲在門板上回蕩，如同遙遠世界的雷鳴。凌夜靠在冰涼的門上，喘息著，掌心的眼睛因過度使用而微微刺痛，虎口的鑰匙印記也黯淡了幾分。

他環顧四周，發現自己置身于一個無法用常理解釋的空間。圖書館內部遠比外部看起來廣闊，書架高聳入云，消失在頭頂的朦朧虛空中。書架上排列的并非普通書籍，而是各種發光的水晶板、飄浮的卷軸，甚至還有被囚禁在透明容器中的夢境片段，如同活標本般緩緩蠕動。

空氣中有種古老紙張、臭氧和某種說不清的智慧氣息混合的味道。遠處傳來細微的翻頁聲和低語，但與迷霧中的惡意低語不同，這里的聲音更加平和，仿佛知識本身的絮語。

“沉思之圖書館，”凌夜低聲自語，回想起莫里斯的指引，“這里應該有拯救蘇曉的方法。”

掌心的眼睛微微發熱，指引他看向一條特定的通道。通道兩旁的書架上，那些發光的水晶板隨著他的經過而亮度變化，仿佛在回應他的存在。

凌夜沿著通道前行，注意到圖書館的內部結構在不斷微妙地變化。書架時而 rearranged 自身，通道時而轉彎延伸，整個空間仿佛有生命般呼吸和變化。他意識到，在這里尋找特定信息可能比預期更加困難。

走了一段時間后，他來到一個相對開闊的區域。中央有一個由發光水晶構成的平臺，上面漂浮著一本巨大的書，書頁自動翻動，展示著不斷變化的符號和圖像。

凌夜靠近軌道平臺，掌心的眼睛突然劇烈發熱。書頁停止翻動，停留在一幅插圖上：一個被黑色鎖鏈束縛的人形，周圍環繞著饑餓的陰影。插圖下方的符號重組為他能理解的文字：

“夢魘附身：當意識被夢界陰影侵蝕，現實與夢境的邊界在個體層面模糊。附身者將成為夢魘進入現實的通道。”

凌夜急切地繼續閱讀：“逆轉附身需要三要素：純凈夢光（可在光耀之池找到）、束縛之符（由守夜人守護）、以及附身者的真名（隱藏在記憶迷宮中）。”

文字下方顯示了三個符號，分別代表這三個要素。凌夜集中精神記憶這些符號，掌心的眼睛微微發熱，仿佛在幫助他記錄這些信息。

就在這時，他聽到遠處傳來一聲輕微的響動，像是書本掉落的聲音。

“誰在那里？”凌夜警惕地轉身，掌心的眼睛掃視著周圍的書架陰影。

沒有回應，只有圖書館本身的細微聲響。

凌夜小心地向聲音來源移動。繞過一排散發著藍光的水晶書架，他看到一個身影蹲在地上，正在拾取散落的卷軸。那是一個穿著學者長袍的瘦削人影，面部特征在昏暗光線下模糊不清。

“需要幫助嗎？”凌夜謹慎地問道。

身影抬起頭，凌夜倒吸一口冷氣——對方面部沒有五官，只有一片平滑的皮膚，如同未完成的雕塑。但令人驚訝的是，掌心的眼睛沒有傳來警告信號，反而有一種中立的平靜感。

“啊，新來的巡狩者，”無面者發出柔和的聲音，與其可怕的外觀形成反差，“很少見到新鮮的意識來這里。我是館藏的守護者之一。”

凌夜保持距離：“你是什么？”

無面者發出類似輕笑的聲音：“我是知識的尋求者，就像你一樣。只是我在這里待得太久，連自己的面孔都遺忘了。”他站起身，將拾起的卷軸放回書架，“你在尋找什么？也許我可以幫忙。”

凌夜猶豫了一下。莫里斯的警告仍在耳邊回響，但掌心的眼睛沒有顯示危險信號。而且，他確實需要指引。

“我在找關于夢魘附身的信息，”凌夜謹慎地說，“還有光耀之池、束縛之符和記憶迷宮的位置。”

無面者歪著頭，雖然沒有眼睛，但凌夜能感覺到自己被仔細打量著：“有趣的查詢。夢魘附身...是的，最近這種情況越來越頻繁了。平衡正在傾斜。”

他轉向一個方向，示意凌夜跟隨：“光耀之池在圖書館的東翼，靠近夢境噴泉。束縛之符則由守夜人守護，在西翼的**區。至于記憶迷宮...”無面者停頓了一下，“那是個危險的地方，就連我們這些常駐者也不敢輕易進入。”

凌夜跟隨無面者穿過不斷變化的通道，注意到某些書架上標有他之前看到的三個符號之一。

“為什么記憶迷宮危險？”凌夜問道。

無面者的長袍在移動中發出沙沙聲：“記憶迷宮儲存著所有進入夢界的意識體的記憶。在那里，你不僅會面對自己的記憶，還會被他人的記憶淹沒。很多尋求者進入后，就再也找不到出來的路，成為了迷宮的一部分。”

他們來到一個交叉路口，無面者指向左側發著柔和白光的通道：“光耀之池就在那條路的盡頭。我可以帶你去，但之后我得返回我的崗位了。”

凌夜看向那條通道，掌心的眼睛微微發熱，顯示出安全信號。但他心中仍有疑慮：“你為什么愿意幫助我？”

無面者發出輕柔的笑聲：“知識的意義在于分享，年輕的巡狩者。而且...”他頓了頓，“圖書館有自己的意志，它讓你找到我，說明它認為你需要我的幫助。”

這個解釋聽起來合理，但凌夜注意到無面者在說話時，手指不自覺地相互摩擦，仿佛在 nervous。掌心的眼睛仍然沒有警告，但那種中立的平靜感似乎有些過于完美了。

他們沿著發光通道前行，周圍的書籍和收藏品變得越來越亮麗多彩。空氣中開始彌漫著一股類似檀香和電氣的混合氣息。遠處能聽到水流聲和類似風鈴的清脆聲響。

“快到了，”無面者說，“光耀之池是圖書館的能量源泉之一，它——”

話未說完，整個圖書館突然劇烈震動起來。書架搖晃，一些書籍和卷軸從高處墜落。遠處的通道中傳來驚恐的尖叫聲和奔跑聲。

“怎么回事？”凌夜穩住身形，警惕地看向四周。

無面者的聲音依然平靜得不自然：“可能是又一次結構重組。圖書館經常這樣，不用擔心。”

但凌夜掌心的眼睛突然傳來劇烈的灼熱感，顯示出強烈的警告信號。他猛地轉身，看到后方通道的陰影正在扭曲變形，伸出熟悉的黑色觸須。

“夢魘進入圖書館了！”凌夜驚呼。

無面者仍然平靜：“不可能。圖書館受到古老契約保護，夢魘無法進入。”

然而陰影和觸須越來越多，迅速向他們蔓延。凌夜注意到，這些夢魘似乎特意避開了無面者，只向他涌來。

一個可怕的猜想在凌夜心中形成。

他猛地看向無面者：“你是什么？”

無面者發出低沉的笑聲，聲音開始扭曲變化：“我是知識的尋求者，我說過了。”

他的形態開始扭曲變化，長袍下伸出黑色的觸須，平滑的面部裂開一道縫隙，露出無數細小的尖牙：“我也是夢魘的一部分，被困在這個形態中太久了。新鮮的意識...強大的鑰匙...正是我需要的！”

凌夜迅速后退，但夢魘化的無面者和后方涌來的陰影已經形成包圍之勢。掌心的眼睛灼熱難當，虎口的鑰匙印記爆發出強烈的藍光，形成一個脆弱的保護屏障。

“圖書館確實有自己的意志，”夢魘嘶嘶地說，“它把你帶給我，作為盛宴！”

凌夜的大腦飛速運轉。夢魘說它被困在這個形態中，意味著它可能有弱點。圖書館的古老契約可能仍然有效，只是夢魘找到了漏洞。

他回想起剛才讀到的信息：夢魘以情感和記憶為食，但它們也受特定規則約束。

“以真理之名！”凌夜大喊，舉起帶有眼睛印記的手掌，“我命令你顯露真形！”

夢魘發出一聲痛苦的尖嘯，形態劇烈波動，在無面者和一團扭曲陰影之間快速切換。周圍的陰影觸須也遲疑了一下，仿佛被某種力量制約。

“鑰匙持有者...不能命令我...”夢魘掙扎著說，但聲音中透露出不確定。

凌夜意識到自己偶然發現了某種有效的手段。他繼續施加意志：“以圖書館的古老契約，我命令你退散！”

夢魘發出憤怒的咆哮，但開始向后撤退。然而它沒有完全離開，而是在安全距離外徘徊，等待著什么。

“契約...保護你...但也限制你，”夢魘嘶嘶地說，“你不能永遠留在這里。當你離開這個區域...就是我的盛宴時刻。”

凌夜意識到夢魘說的是實話。他不能永遠留在這個相對安全的區域，他需要前往光耀之池獲取純凈夢光。

但現在通道被夢魘封鎖，他需要另尋出路。

掌心的眼睛微微發熱，指引他看向上方。凌夜抬頭，發現書架頂部有一些飄浮的平臺，似乎可以作為一種通道。

沒有猶豫，他開始攀登最近的書架。書架表面光滑，難以抓握，但虎口的鑰匙印記散發出藍光，讓他的手指能夠暫時粘附在書架上，如同攀巖釘鞋。

下方，夢魘發出憤怒的咆哮，但沒有跟隨上來。似乎圖書館的某些區域對它確實是禁止進入的。

凌夜爬到書架頂部，踏上飄浮的平臺。從高處俯瞰，他能夠看到圖書館的部分布局。東翼的方向有強烈的白光散發，應該就是光耀之池的位置。

他小心翼翼地從一個平臺跳到另一個，朝著白光方向前進。偶爾，他會看到下方通道中，其他圖書館的使用者——各種奇特的夢界生物——在忙碌或研究，似乎對剛才的騷動并不在意。

經過一段時間的移動，凌夜終于來到了光耀之池所在的區域。這是一個開闊的圓形空間，中央有一個由純白水晶構成的池子，池中蕩漾著發光的液體，散發出強烈的正能量。

池邊有幾個穿著白色長袍的身影，他們的面部特征模糊，但散發出平和的氣息。其中一個轉身面向凌夜，雖然沒有眼睛，但凌夜能感覺到自己被審視著。

“鑰匙持有者，”白袍人發出和諧的聲音，“你是為純凈夢光而來。”

不是疑問，而是陳述。

凌夜點頭：“我需要它來拯救被夢魘附身的朋友。”

白袍人示意他靠近池邊：“純凈夢光只能由純凈的意圖承載。伸出手，讓池水判斷你的心。”

凌夜猶豫了一下，但掌心的眼睛顯示安全信號。他伸出手，小心地觸碰池中的發光液體。

令人驚訝的是，液體沒有濕感，反而像是一團溫暖的光，包裹著他的手。他感到一股平和的力量流入體內，洗滌著他的恐懼和疑慮。

“你的意圖是純凈的，但你的道路被陰影籠罩，”白袍人說，“夢魘正在圖書館外等待你。我們可以提供保護，但只能在這個區域內。”

凌夜看著包裹自己手掌的夢光：“我如何帶走它？”

“夢光只能儲存在適當的容器中，”白袍人指向凌夜的另一只手，“那只眼睛可以暫時容納少量夢光，但不足以逆轉附身。你需要找到夢光水晶，那是唯一能儲存足夠夢光的容器。”

凌夜想起之前在地下室找到的藍色水晶：“夢光水晶在哪里可以找到？”

白袍人搖頭：“圖書館內沒有。它們只存在于夢界的深層領域，或者...”他停頓了一下，“在現實與夢境的交界處。”

現實與夢境的交界處。凌夜想起電信塔下的地下室，那里的古老石墻和能量流。也許那里有他需要的東西。

就在這時，整個圖書館再次震動，比之前更加劇烈。遠處的通道中傳來更多尖叫聲和奔跑聲。

白袍人轉向震動的方向，語氣首次出現變化：“平衡正在加速傾斜。夢魘正在嘗試強行突破圖書館的防御。你必須盡快離開。”

“如何離開？”凌夜問，感到時間緊迫。

“原路返回不可能了，”白袍人說，“但圖書館有許多出口。最近的一個在...”他指向一側墻壁，那里原本是堅固的水晶表面，現在卻出現了一扇之前不存在的門，“那里。但小心，門外可能不是你想去的地方。”

凌夜看向那扇門。門由暗色木材制成，上面有一個熟悉的鎖孔形狀——與他虎口的鑰匙印記匹配。

掌心的眼睛微微發熱，顯示出混合的信號：既有危險，也有機會。

圖書館的震動越來越強，部分天花板開始掉落碎片。時間不多了。

凌夜走向那扇門，深吸一口氣。他知道門外可能有夢魘等待，但也可能是通往所需答案的道路。

他將虎口按在鎖孔上，印記發出藍光。門緩緩開啟，露出后面旋轉的灰色迷霧。

沒有回頭路可走了。凌夜邁步跨入門中，感到自己再次被拋入虛空，向著未知的方向墜落。

在完全失去意識前，他聽到白袍人最后的話語：“記住，巡狩者，不是所有門都該被打開，但一旦開啟，就必須面對門后的真相...”

然后只有墜落感和遠處夢魘的饑餓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