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那是壽衣。”
劉秋芬壓了壓眼角的淚,握緊了齊詩語的手:
“她這是知道自己時日不多了,可家里沒有人了,為了不麻煩鄉親們,就每天把自己收拾得齊齊整整的。”
齊詩語心頭一酸,大為震驚:
“可是,她不是還沒能等到自己要等的人嗎……”
“大河叔,有沒有可能她的孩子們都犧牲了,所以一直沒能回家?”
丁大河面露苦澀:
“我老姑她心里門清,我姑父跟著抗日的隊伍走的,還帶走了大兒子,一年之后二兒子追著大哥和父親的腳步去了,三兒子追著二哥的身影尋摸去了,最后一個小兒子也沒能逃脫這個命運……她就想擱死前去看看他們埋葬在哪里,她也好瞑目。”
齊詩語眨了眨酸澀的眼睛,視線落在了坐在門口的老奶奶身上,就在原地,支起了畫架,下筆前她突然換了一種畫風;
首次嘗試寫實的畫法,她希望真的有人能看到這幅畫,然后找過來。
“大山叔,您把奶奶的生平,一些信息還有她丈夫以及孩子的一些信息,包括跟著哪支隊伍走的,我想寫一篇文章,一起給報社的,不過報社的登不登我就不知道了,我會努力說服他們的。”
“謝謝詩詩了,太感謝了。”
丁大山抹了一把淚,激動得無以言表,那架勢都要跪下給齊詩語磕一個了,好險一起跟來的丁建國攔住了。
“大山,你這不是折煞孩子嗎?詩詩還叫你一聲叔呢,順手的事兒,她幫你幫得過。”
“還不知道有沒有用呢,大山叔您別抱有太高的期望。”
齊詩語作為一個從后世來的人,深知這個時代遠不如后世的信息爆炸時期;
這位可真是愛國版阿嬤的原型人物了,根據她小兒子的年齡推算,大概是去援朝的戰場了,就她的那個時代還時不時有英烈被專機接回來的消息……
“沒關系,只要努力了,我這心里也好受一點!”
丁大山抹了把淚,這段時間里,他那死去的爹動不動就找他聊天,聊著聊著就談起了他這位老姑,于情于理他都不能不管不顧,不然他爹能一直找他!
齊詩語畫畫很快的,也就走心了,感觸越深那筆就越有神,等一幅畫成型了,她那眼眶也紅紅的。
用了寫實的手法,幾乎是一比一還原了老人的模樣,把那雙滄桑的眼睛,還有那眺望著遠處的期盼描繪得淋漓盡致,就連盤旋在頭頂的黑鴉都沒有放過!
這幅圖出來其實很壓抑,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位老人時日不多了,可是她的眼神依舊期盼著,就是不知道那口吊著她的氣何時散盡了,可以說是難得的暗黑畫風……
齊詩語還特意和學校請了一天的假,就為了去一趟省城,還讓老師給說了一頓,不情不愿的批了一天的假給她。
劉長江看到了齊詩語很是震驚,今天可是工作日呀,她一個準高考生不該在教室里面待著嗎,跑來省城干嘛?
“劉主編,您先看看這幅畫,能登報嗎?”
齊詩語是一個人來的,沒敲定前,她不敢帶著丁大山前來,怕讓人空期待一場。
“主編,這是詩詩老師嗎?”
說話的是一位女同志,看著齊詩語的瞬間很是激動,主要她聽到了主編的那一句詩詩。
她就說了,畫風那么可愛一定是一位心細的女孩子!
齊詩語沖著她笑了笑:
“你好,我是詩詩齊詩語。
“詩詩老師,果然是你,你的畫最近超級受追捧的!”
女同志秦文靜,剛畢業不到一年的新人。
“謝謝。”
齊詩語沒忘記自己來的目的,一臉期盼看著劉長江。
劉長江在兩人期盼的眼神下,打開了那幅畫,第一眼,就蹙起了眉頭:
“你這次的畫風很壓抑啊,你完全沒必要嘗試,你可以延續你之前的畫風,你這名聲還沒起來呢,突然改型風險很大呀!”
“這次是特例,能不能給刊登一下,這個奶奶她真的……時日不多了……”
齊詩語一見他蹙眉有些焦急了,連忙地道:
“您看看她的事跡唄,或者我自費登一則尋人啟事,我還可以給你們副刊以她為原型投一首詞。”
劉長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瞅著還稚嫩單純的齊詩語,語重心長的道:
“詩詩,你這底牌這么著急全露出來了,可是要吃大虧的,這位到底是你什么人呀,這么在乎?”
齊詩語抿了抿唇,語氣略顯失落:
“沒關系,左右我也不虧損什么,頂多就一幅畫……我就真的希望能幫助到這位老奶奶,我希望她走的時候是不帶遺憾走的……”
“不是還有一首詞?”
齊詩語沉默了,還是不死心:“不能刊登嗎?”
一旁的秦文靜也為齊詩語焦急,問:
“主編,真的不能刊登嗎?其實拋開風格,詩詩老師的這幅畫真的很好呀,展現了她超高的畫技,不是正好可以打臉那些質疑她基本功不扎實,只會另辟蹊徑的言論嗎?”
對,隨著齊詩語的火爆,她也有黑粉了。
劉長江擰緊了眉頭,在齊詩語眼里的失望越堆越多的時候,他突然開口:
“不適合我們副刊的內容,放進去實在太過突兀了。”
‘啪’的一聲,希望破碎的聲音,齊詩語肉眼可見的頹廢了!
“詩詩,你答應的,給我們副刊投一首詞的?”
劉長江說罷,又推了下眼鏡,道:
“詞的稿費我還是會給你的,至于這畫嘛……”
“文靜,收拾一下,隨我下鄉,我要親自走訪一下這位英雄的母親。”
“什么意思?”
兩位女同志頓時一愣,秦文靜一臉驚喜握住了齊詩語的手,齊詩語面露不可置信。
“這可是英雄的母親,應當刊登在主版上!”
劉長江見著面露驚喜的齊詩語,還是給她潑了一盆冷水,道:
“你不必高興得太早,畢竟只是晚報,受眾的群體遠不如人民日報廣泛,只希望這位婆婆的幾個兒子的老部隊在鄂省吧,或者刊登出來后能讓上面報社看到,他們能下來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