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震見家仆要把羅濱抬到一旁解穴,忙出聲制止,聲音里帶著急意:“等等!羅濱前輩剛才心神大亂,氣血翻涌,現在解穴容易走火入魔!先給他服些鎮靜寧神的藥,等氣息穩了再解穴不遲!”
剛才羅濱那副癲狂拼命的模樣,眾人都看在眼里,誰都不敢賭 “解穴后會不會更瘋”,忙點頭附和,叫家仆趕緊去藥房找人參、茯苓、遠志、石菖蒲這些養心鎮靜的藥材,生火煎藥。
可還沒等家仆轉身,先前那個 “低語傳功” 的人又開口了,聲音陰陽怪氣的,像根細針似的扎人:“《素問》有云:‘陽盡在上,而陰氣從下,下虛上實,故狂癲疾也。’吾師曾說:‘癲屬陰,狂屬陽,癲多喜而狂多怒,脈虛者可治,實則死。’你方才故意激得羅濱肝陽上亢,引動痰火壅塞心竅,把人逼瘋了,現在又假惺惺說些用藥的廢話示好,想靠這點小恩小惠逃脫罪責?哪有這么輕松的事!”
這人一邊說,一邊快步上前扶起羅濱,手指翻飛就要解穴,還不忘吩咐仆役:“取紙筆來!我寫個方子,保管藥到病除!”
蘇震越聽越覺得這聲音耳熟,像在哪聽過 —— 猥瑣中帶著點得意,還愛拽幾句文。他瞇眼仔細一看,那人滿頭亂發像雞窩,臉上堆著假笑,形容猥瑣得很,不是王國鋼是誰!這老東西居然易容混進了羅府,還裝成了 “好心人”!
蘇震雖然還沒理清 “羅浩為什么指認自己”,但用腳指頭想都知道,這事肯定和王國鋼脫不了干系!他急怒交加,握著照膽劍的手都在抖,大喝一聲:“王國鋼!你這老狗,害我師叔還不夠,還敢來這里嫁禍我!今日定要取你狗命!” 說著就朝王國鋼奔去,腳步帶起的風把地上的落葉都卷了起來。
蘇震的身法奇快,剛縱出兩步就到了王國鋼跟前,照膽劍 “唰” 地劈出,劍風帶著白光,直取王國鋼的脖頸 —— 他怕這老東西又耍花招,想一劍解決。可就在劍尖快碰到王國鋼頭發時,一柄青鋒突然從斜里刺出,“錚” 的一聲截住照膽!兩柄都是寶劍,劍身相撞的聲音清越響亮,像龍吟似的,震得周圍人耳朵發麻。
出劍的正是斷虹子!
王國鋼仿佛早就知道斷虹子會出手,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對著蘇震呵呵道:“你這小子,是想阻我救羅濱,還是想殺我滅口?可惜啊,你掌門師尊在這,你殺不了我!” 他說話時連正眼都不看蘇震,從懷里掏出顆褐色藥丸,撬開羅濱的嘴喂了進去,動作 “熟練” 得像個老大夫。
沒一會兒,羅濱 “哇” 地吐出一灘黃綠色的痰涎,眼神瞬間清明了不少,不再像剛才那樣癲狂。王國鋼又接過仆役遞來的紙筆,龍飛鳳舞地寫了個方子,遞給仆從:“這是‘生鐵落飲’,好生煎煮,讓你家主人服下,歇半個時辰就能痊愈。”
做完這一切,他才轉頭看向還在和斷虹子僵持的蘇震,假裝驚訝:“喲,蘇少俠,你怎么用劍指著你掌門師尊?還說我是錦衣衛?我看你是殺人心虛,想亂咬人吧!”
蘇震氣得臉都白了,用照膽架住斷虹子的劍,急忙解釋:“掌門師叔!他真的是王國鋼!李銘坤師叔就是中了他的‘幽蘭散’,被他害死的!你別被他騙了!”
“到了現在,你還敢狡辯!” 斷虹子怒喝一聲,手腕發力想壓下蘇震的劍,“你殺羅府護院、傷羅濱,現在還想冤枉好人!你以為我顧及魏師兄的情面,真的不敢殺你嗎?”
蘇震心里又急又委屈,可越急越說不清楚。他深吸一口氣,突然冷靜下來,運起乾清罡氣,一字一句地說:“今日之事,我蘇震毫不知情!羅師兄說我殺李師叔、襲殺新人,我連聽都沒聽過!各位若能把前因后果說清楚,證明我真的犯了十惡不赦的罪,不用各位動手,我當場自刎于此,絕無半句怨言!”
因為內心憤懣,他的聲音不算高,卻帶著一股冷冽的肅殺之氣,竟催得院內的樹葉 “蕭蕭” 飄落,池塘里的靜水都泛起了陣陣漣漪。
院眾人見狀,都嚇得往后退了半步 —— 這內力也太深厚了!要是蘇震真的被逼急了動手,在場的人恐怕沒幾個能打過他。大家心里都惴惴不安,暗暗祈禱:“千萬別打起來,要是殃及池魚就慘了!”
斷虹子剛想開口斥責,王國鋼卻搶先走了過來,對著斷虹子拱拱手,語氣 “誠懇”:“斷虹掌門,貴派門戶之事,本該由您親自處置。只是這蘇震惡行累累,若您不便動手,老朽愿越俎代庖,替您清理門戶,還江湖一個公道!”
他這話看似客氣,實則是在逼斷虹子 —— 江湖規矩,名門正派弟子作惡,若有同門在場,必須自己清理門戶,外人不能插手。要是斷虹子不動手,就會落個 “包庇惡徒” 的名聲,青城派的臉就丟盡了。
蘇震見斷虹子被架住,忙撤回照膽,退開一步,對著斷虹子躬身道:“掌門師叔,弟子真的是被冤枉的!羅師兄和王國鋼說的話,弟子一句都聽不懂!還請您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說一次,就算要死,也讓弟子死個明白!”
斷虹子長嘆一聲,眼神里滿是失望:“你到現在還不肯服罪,非要把丑事都抖出來才甘心嗎?” 他轉頭看向王國鋼,“國鋼兄,此事是你親身經歷,也是你先告訴我的,就請你當眾復述一次,好叫這逆賊心服口服!”
王國鋼點點頭,清了清嗓子,開始編故事,語氣說得跟真的似的:“諸位有所不知,老朽家與姚廣孝姚相原是世交,姚相曾多次邀我兄弟二人入仕,可我們兄弟倆生性疏懶,喜歡自在,就多次拒絕了。為了防姚相再來啰嗦,家兄王賓閉門不出,老朽耐不住寂寞,就四處云游,兩個月前來到了江陽。”
他說著,朝軟榻上的羅浩指了指,臉上露出 “惋惜” 的表情:“初到江陽,我就在酒樓結識了羅少俠。我們倆以詩酒論道,聊得十分投緣,一見如故,成了忘年之交,還一起去游山玩水。可沒想到,這一晚不僅耽擱了羅少俠的婚期,還為今日的慘劇埋下了禍根。”
眾人聽到這里,都恍然大悟 —— 難怪兩個月前羅浩失蹤了,大家都以為他是逃婚,原來竟是跟著 “老隱士” 游山玩水去了!羅浩的父母臉上一陣紅一陣白,顯然是又氣又無奈。
王國鋼接著往下編,還故意放慢語速,營造 “回憶的沉重感”:“一個月前,我們倆沿永寧河溯流而上,走得累了,就在河邊休息。忽然聽到遠處有刀劍碰撞的聲音,我們尋聲找過去,就見一老一少在山間空地上動手。起初我們以為是江湖仇殺,就躲在一旁偷看,可越看越覺得不對勁 —— 兩人都使的是青城武功,出手還都是虛多實少,點到即止,那年少的還時不時問‘師叔,這招對不對’,我們才知道是師徒切磋。”
他頓了頓,咽了口唾沫,繼續說:“我們還認出,那年長的是老朽的故交、羅少俠的師叔李銘坤!正打算上前打招呼,就聽那少年(他故意朝蘇震瞥了一眼)說:‘師叔,你看我這招 “天外流星” 使得如何?’說著就挺劍慢慢向李銘坤刺去。李銘坤還耐心指點:‘劍尖要再抬高半寸才好。’可那少年把劍尖抬高后,突然說‘是不是這樣’,手上猛地一用力!李銘坤毫無防備,腹部竟被一劍洞穿!”
“羅少俠當時就急了,高呼‘住手’,飛身上前想救他師叔,可距離太遠了!那少年又對著李銘坤頻頻下辣手,等我們趕到跟前,李銘坤已經身中數劍,連手臂都被砍斷了,倒在血泊里。我趕緊上前救治,可惜已經回天乏術了……” 王國鋼說到這里,還擠出了幾滴眼淚,轉頭問羅浩:“羅少俠,我說的是不是句句屬實?”
軟榻上的羅浩像是被勾起了 “回憶”,虛弱地點點頭,聲音帶著恨意:“前輩說得一字不差!當日我見這惡賊殺死李師叔,急得沖上去和他拼命,可我技不如人,兩招就被他打翻在地!還好王老前輩出手相救,把他制服了,不然我也活不到今天!”
王國鋼擦了擦 “眼淚”,又道:“我見這賊子心狠手辣,本想當場殺了他為民除害。可他卻哭著說自己有白虎附身,平時控制不住,剛才是白虎兇性大發,才失手殺了李師叔。我本來不信,可細細查探后,發現他體內真的有白虎之力。他還苦苦哀求,說以后會改過自新,不再輕易用白虎之力。羅少俠也在一旁勸我‘饒他師弟一命’,我一時心軟,就放他走了。可我萬萬沒想到,他不僅不知悔改,還敢殺到羅府來滅口,害死了王小姐!”
“哈哈哈!” 蘇震聽完,怒極反笑,指著王國鋼的鼻子罵,“你這老狗,編故事的本事倒是一流!你說你曾把我制服,那今日我們再比試比試!看我不把你這滿口謊言的狗賊,劈成兩半!”
“住口!” 斷虹子打斷蘇震,轉頭看向羅浩,語氣嚴厲,“浩兒,你既然知道他心狠手辣,為何還要把他帶到家里來?不僅向我隱瞞你李師叔遇害的真相,還把他引薦給我?你真是糊涂!”
羅浩低下頭,像是很愧疚:“師父,我…… 我當時見他殺死李師叔后痛哭流涕,看著很后悔,還說不是故意的。他又說自己是魏離師伯的親傳弟子,王老前輩也證實他有白虎附身、控制不住自己,我一時糊涂就信了。后來他和二叔一起前來,我以為他真的改好了,就以同門之禮相待,還答應他不把前事告訴您。可我沒想到,他今晚竟想殺我滅口!”
他喘了口氣,眼神里滿是痛苦:“當時我坐在桌前,正不知道怎么跟妻子開口說話,突然看見窗外劍光一閃,愛妻就倒下去了!我驚慌失措,跑過去想扶她,沒想到那短劍又飛了回來,我只覺得胸前一涼,就被刺倒在地。好在我暈厥前,看清了窗外偷襲的人,就是蘇震這惡賊!”
蘇震站在原地,聽著這一唱一和的 “謊言”,氣得渾身發抖 —— 他終于明白,自己掉進了王國鋼設的圈套里!這老東西不僅殺了李師叔,還嫁禍自己,連羅浩都被他騙了(或者被他控制了)!可現在所有人都信了王國鋼的話,連斷虹子都對自己拔刀相向,他就算有百口,也難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