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看似平靜的博弈中流逝。敬安侯府的尋藥隊如同石沉大海,除了每隔一段時間傳回一份言辭懇切、描述艱難險阻并請求更多資金支援的報告外,再無實質進展。
玄龍衛的暗探如影隨形,傳回的消息卻顯示這只隊伍在西域諸國間漫無目的地游蕩,偶爾與一些小型商隊接觸,行為詭秘卻抓不到切實把柄。
蕭墨白依舊時常過府問候,言辭間充滿對尋藥進度的“擔憂”與“愧疚”,演技無可挑剔。孫邈老先生則安心住在客院,與云舒探討醫術,偶爾為宸兒行針用藥,其手法老道,確實讓宸兒的氣色有所好轉,愈發讓人看不清其立場。
就在這詭異的平靜即將持續下去時,一道加急密報如同驚雷,打破了僵局!
密報來自西域邊境的玄龍衛暗樁,內容觸目驚心:
三日前,西域一個小型部落突然遭到一伙身份不明的馬賊血洗,部落首領及其親信盡數被殺。
這伙馬賊行事狠辣,裝備精良,絕非普通匪類。有幸存者隱約聽到匪首用字正腔圓的中原官話下令“一個不留”!而在被焚毀的部落廢墟中,發現了半塊被踩碎的、屬于夜王府侍衛的腰牌!
消息傳開,西域諸國嘩然!夜王府的名聲在西域瞬間跌至谷底!幾個與大淵交好的西域邦國已派出使者,欲向朝廷提出嚴正質問!
“混賬!”凌燁看到密報,震怒之下,一掌將身旁的紅木桌案拍得粉碎!木屑四濺!
這分明是栽贓嫁禍!而且是極其惡毒、足以引發邊境沖突的嫁禍!
那半塊腰牌,顯然是之前落鷹峽遇伏時,陣亡侍衛遺失的!竟被對方抹去血跡,用在了這里!
目標直指他凌燁!直指夜王府!
云舒接過密報,快速瀏覽,臉色也瞬間變得凝重無比:“好狠的手段!這是要挑起西域與大淵的戰火!王爺一旦被卷入邊境糾紛,便再無暇顧及京城,他們便可在暗中從容行事!”
甚至,若朝廷迫于壓力嚴懲凌燁,那更是直接達到了目的!
“尋藥隊!”凌燁咬牙切齒,“他們根本不是在尋藥!他們是在為本王的‘罪名’搜集‘證據’!那半塊腰牌,定是他們帶去的!”
此刻,所有線索瞬間貫通!
蕭墨白主動提出尋找赤陽仙芝是假,借此將一支能光明正大前往西域、并得到夜王府財力支持的隊伍送出去才是真!這支隊伍的任務,就是在西域制造事端,嫁禍凌燁!
“王爺,此刻必須立刻反擊!”云舒語氣急促,“需立刻上奏陛下,陳明真相,并派出得力干將,前往西域調查,抓捕真兇,平息眾怒!”
“來不及了?!绷锜蠲嫔幊寥缢?,“消息傳回京城需要時間,西域使者恐怕已經在路上。對方算計好了時間差!此刻本王任何辯解,在‘鐵證’面前都會顯得蒼白無力!朝中那些早就看本王不順眼的老狐貍,定會趁機群起而攻之!”
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眼中閃爍著危險的光芒:“對方出招了,那本王也不能閑著。他不是想玩嗎?本王就陪他玩把大的!”
他立刻下令:“第一,八百里加急,將密報及本王手書呈送陛下,陳明疑點,請求陛下暫壓此事,給予本王調查時間。
第二,令西域所有暗樁全力活動,搜尋真兇線索,保護幸存者,散播不同版本的真相,攪渾水!
第三,令邊境守將提高戒備,但絕不可主動挑起事端!”
命令一條條發出,沉穩果決。
處理完最緊急的軍務,凌燁的目光變得冰冷而深邃:“至于京城這邊……本王也該去會會我們那位‘熱心腸’的世子了。”
恰在此時,門外侍衛來報:“王爺,王妃,敬安侯府送來請柬,侯爺明日于府中設宴,為老侯爺祝壽,懇請王爺王妃賞光。”
敬安侯府壽宴?
凌燁和云舒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冷意。
這才剛出事,請柬就來了。是巧合,還是又一次精心設計的舞臺?
“告訴來人,本王與王妃,必定準時赴宴。”凌燁冷聲道。
翌日,敬安侯府張燈結彩,賓客盈門。老侯爺壽辰,又是世襲勛貴,前來道賀的官員勛貴絡繹不絕。
凌燁與云舒攜手而至時,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夫妻二人皆身著親王王妃禮服,儀態萬方,氣場強大,瞬間成為全場焦點。
敬安侯父子親自在門口相迎,態度恭敬熱絡。蕭墨白今日一身月白錦袍,更顯得溫潤如玉,他迎上前,笑容一如既往的真誠:“王爺,王妃大駕光臨,敝府蓬蓽生輝!快請上座!”
他的眼神清澈,舉止自然,絲毫看不出任何心虛或得意,仿佛西域那場腥風血雨與他毫無干系。
宴席之上,觥籌交錯,言笑晏晏。蕭墨白周旋于賓客之間,談笑風生,偶爾與凌燁目光相接,也是恭敬舉杯,無可指摘。
然而,酒過三巡,總有那不長眼、或被刻意安排的人跳出來。
一位與敬安侯府素來交好的宗室郡王,端著酒杯,似醉非醉地走到凌燁席前
大聲道:“夜王殿下,近日西域可是不太平啊?聽說有個部落被屠了,還扯上了王爺的侍衛?這……這到底是怎么回事?。靠刹荒芤蛐∈Т?,壞了我大淵與西域的和氣啊!”
此話一出,原本喧鬧的宴席瞬間安靜下來,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凌燁身上。
來了!
云舒心中冷笑,握緊了袖中的手。
凌燁面不改色,慢條斯理地放下酒杯,目光掃過那郡王,最后落在主位上神色“關切”的敬安侯父子身上,聲音平穩卻帶著無形的壓力:
“西域之事,本王亦有所聞。匪患猖獗,冒充朝廷官兵行兇,挑撥離間,其心可誅!陛下已下旨嚴查。至于那所謂的‘證物’……”他頓了頓,唇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本王麾下將士,即便戰死沙場,兵刃鎧甲亦需收回。
一塊來歷不明的破銅爛鐵,也想構陷本王?莫非在座諸位覺得,本王若真想滅個西域小部落,需要如此藏頭露尾,還會留下如此明顯的把柄?”
他語氣狂傲,卻帶著絕對的自信和霸氣,瞬間將質疑壓了下去!
那郡王被噎得面紅耳赤,訕訕說不出話。
就在這時,蕭墨白突然站起身,一臉憤慨道
“王爺所言極是!此等拙劣伎倆,分明是陷害!西域匪類與朝中宵小勾結,意圖破壞邦交,動搖國本,其罪當誅!王爺鎮守邊疆,勞苦功高,豈容小人如此污蔑!晚輩雖不才,愿傾盡侯府之力,助王爺查明真相,還王爺清白!”
他言辭激昂,神情激動,仿佛真是為凌燁遭遇不公而憤懣不已,瞬間贏得了不少賓客的附和和贊賞。
“世子深明大義!”
“正是!定要嚴查幕后黑手!”
云舒冷眼看著蕭墨白表演,心中寒意更盛。賊喊捉賊,倒打一耙,還能賺盡名聲!好手段!
凌燁看著慷慨陳詞的蕭墨白,忽然朗聲一笑,舉杯道:“世子赤誠,本王心領了。既然如此,那追查西域真兇之事,本王便記下世子這份心意了。望世子……莫要讓本王失望才好?!?/p>
他這話意味深長,目光直直看向蕭墨白。
蕭墨白笑容不變,躬身應道:“墨白定竭盡全力!”
兩人舉杯對飲,看似惺惺相惜,實則暗潮洶涌,殺機四伏。
宴席繼續,但氣氛已然不同。
回府的馬車上,凌燁面沉如水:“他在試探本王的態度,同時也想把自己徹底摘出去,甚至想趁機攫取調查權?!?/p>
云舒點頭:“但他也暴露了一點——他非常關心西域事件的后續調查方向。他在害怕?!?/p>
“嗯?!绷锜铋]上眼,指尖輕輕敲擊著膝蓋,“狐貍尾巴,快要藏不住了。通知我們的人,對侯府和蕭墨白的所有監控,再提升一個等級。尤其是他與外界的一切聯系,哪怕是一只飛進侯府的蒼蠅,也要給本王查清是公是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