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腳步聲如同擂鼓,敲擊在陳曜幾乎要爆炸的神經上。看守粗重的呼吸和驚慌的心緒(*……在那邊……箱子后面……媽的到底什么東西……)像冰冷的針,刺穿那尚未平息的、由痛苦記憶殘留形成的思維海嘯。
不能被發現!絕不能!
求生的本能壓過了顱內的劇痛。陳曜猛地咬破自己的舌尖,尖銳的刺痛讓他瞬間獲得了片刻的清明。他幾乎是憑借肌肉記憶,身體猛地向側后方一滾,撞開一個虛掩著的、空置的木箱蓋子,整個人蜷縮著藏了進去。
幾乎就在他合上箱蓋的瞬間,看守的身影出現在木箱堆的拐角。手電筒的光柱胡亂地掃過地面和陳曜剛才站立的位置,最終定格在那塊微微晃動的防雨布上。
“誰?!給老子出來!看見你了!”看守虛張聲勢地吼著,金屬管敲打著旁邊的貨箱,發出哐哐的巨響,試圖嚇出隱藏者。他的思維里充滿了色厲內荏的恐慌:……千萬別是沖那東西來的……老板會殺了我……
手電光柱在防雨布上停留了幾秒,看守似乎松了口氣,看來主要目標沒事。他更加確信是流浪漢或者小賊誤入,膽氣稍微壯了一些,開始更仔細地搜索周圍的貨堆。
……肯定躲起來了……媽的,揪出來揍一頓……
陳曜蜷縮在狹小黑暗的木箱里,屏住呼吸。箱內彌漫著陳腐的木料和灰塵氣味,幾乎讓他窒息。外界的物理聲音變得模糊,但思維的噪音,尤其是看守那充滿威脅和緊張的思緒,以及防雨布下那詭異的、非人的低語,卻更加清晰地在腦海里回蕩。
兩種截然不同的“聲音”交織,折磨著他的理智。
看守的搜索范圍在擴大,腳步聲越來越近。這樣下去,被發現只是時間問題。
必須做點什么!
陳曜集中起殘存的意志力,忽略那冰冷的非人低語,將全部注意力投向近在咫尺的看守。他回想起之前無意中對那個綁匪造成的情緒干擾……
他嘗試著,將自己內心因恐懼、疼痛和那恐怖殘留記憶而激起的劇烈負面情緒——那種極致的恐慌和絕望,不再是被動承受,而是主動地、笨拙地、如同握住一把燒紅的烙鐵般,順著感知的通道,猛地“推”向那個看守!
這是一種本能的、未經任何練習的粗糙運用。效果立竿見影,卻也帶來了可怕的反噬。
“呃啊!”外面的看守突然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叫,仿佛被無形的冰水潑中,搜索的腳步猛地頓住。
……怎么回事……突然這么冷……心慌得厲害……好像……好像有很多人在哭?…… 他的思維瞬間被莫名的恐懼填滿,剛才那點虛張聲勢的膽氣蕩然無存。手電光柱開始劇烈搖晃。
幾乎在同一時刻,陳曜感到自己的太陽穴如同被鐵錘狠狠砸中!原本就因認知殘留而劇痛的大腦仿佛要徹底裂開,鼻腔一熱,一股溫熱的液體流了出來,血腥味在狹小的空間里彌漫開。
【警告:精神過載!逆向干擾嘗試超出當前負荷!】 系統冰冷的提示再次閃爍,帶著前所未有的急促。
代價巨大。但有效果!
外面的看守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無法解釋的恐懼感攫住了。他不再想著抓人,思維被逃跑的念頭占據:……邪門……這地方太邪門了……得走……趕緊走……
腳步聲變得慌亂,快速朝著門口的方向遠去。很快,倉庫側門被猛地拉開又摔上的聲音傳來,看守似乎真的被嚇跑了。
倉庫內重新恢復了死寂。
陳曜癱在木箱里,劇烈地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扯得胸腔和頭顱陣陣劇痛。鼻血仍在流淌,但他連抬手擦拭的力氣都沒有。
腦海中,那非人的、冰冷的低語似乎因為看守的離開和剛才劇烈的精神波動而變得更加活躍了一些。它像某種緩慢蠕動的活物,在意識的邊緣散發著寒意。
而那塊防雨布下殘留的痛苦印記,雖然不再如洪水般沖擊,卻依舊如同背景輻射般,持續散發著絕望的氣息,與那冰冷的低語形成一種詭異而不協調的和聲。
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那下面蓋著的,究竟是什么東西?
強烈的虛弱感和劇痛警告他必須立刻離開。看守雖然跑了,但可能會叫人來。而且他的狀態極差,隨時可能昏迷。
但就在他掙扎著想要推開箱蓋時,視界邊緣那冰冷的系統提示再次發生了變化。
【檢測到高強度認知殘留源……分析殘留頻率……匹配異常模式……】 【關聯事件概率提升:序列T-07失蹤案……序列B-13失蹤案……】
一系列冰冷的案件編號在他眼前快速滾動閃過!
陳曜的瞳孔驟然收縮!
這些編號……他有些模糊的印象!是他死亡之前,警方內部正在秘密調查的幾起懸而未決的失蹤案!因為手法隱蔽,失蹤者背景各異且看似毫無關聯,當時并未引起廣泛關注,直到他追查的“收藏家”系列案浮出水面……
難道說……那些失蹤者……都曾經被帶到這里?!這防雨布上殘留的恐怖印記,是那些受害者留下的?!這里根本就是“收藏家”之前使用過的一個中轉站或者……處理點?
那現在這個被遮蓋的東西……
一個可怕的念頭如同閃電般劃過他劇痛的大腦。
他強忍著眩暈和惡心,用盡最后一絲力氣,猛地推開了木箱的蓋子。
冰冷的空氣涌入,稍微驅散了一些箱內的窒悶。他手腳并用地爬出來,踉蹌著站穩,目光死死盯住那塊暗綠色的防雨布。
鼻血滴落在灰塵厚積的地面上,形成一個個暗紅色的圓點。
他知道了。他知道那下面是什么了。
那不是物品。那不是“收藏家”的收藏品。
那是一個牢籠。一個曾經禁錮過無數絕望靈魂的囚籠。上面沾染了太多極致的痛苦和恐懼,以至于形成了幾乎實質化的精神殘留,甚至影響了他對那非人低語的感知。
而現在,這個空置的、散發著不祥氣息的牢籠,被像一件廢棄家具一樣遮蓋起來,存放在這個即將被處置的倉庫里。
“收藏家”在清理現場?他為什么要放棄這個地方?是因為產權變更?還是因為他找到了更好的地點?比如……一個月后那個更偏遠、更私密的倉庫?
思維的運轉幾乎耗盡了陳曜最后的氣力。他靠在冰冷的木箱上,感覺自己隨時會垮掉。
必須離開。必須把這條線索記住。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沉默的、被遮蓋的囚籠,仿佛能透過防雨布,看到無數絕望掙扎的幻影。
然后,他拖著虛脫的身體,一步一步,艱難地向著那扇微敞的側門挪去。
來時的小心翼翼已被一種劫后余生的踉蹌取代。他拉開門,外面荒涼的光線照進來,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回頭望去,巨大的倉庫內部依舊陰暗,那塊防雨布在昏沉的光線下靜默而立,如同一個巨大的、尚未愈合的傷疤。
以及……那縈繞不去的、冰冷的非人低語,似乎在他離開時,極其微弱地……波動了一下。
陳曜猛地關上門,將一切重新鎖進那片腐朽的黑暗之中。
他靠在銹蝕的門板上,望著灰蒙蒙的天空,劇烈地咳嗽起來,每一次咳嗽都震得頭顱欲裂。
他找到了線索,卻也觸碰到了更深、更黑暗的真相邊緣。
那個冰冷的囚籠,那些失蹤者的亡語回響……以及系統提示里關聯的案件編號,都像用鮮血書寫下的警示。
“收藏家”的影子,比他想象的更加龐大,更加根植于這座城市的陰影之中。
而時間,正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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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