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是怎么回事?”侯爺失聲驚呼,瞳孔驟然緊縮。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難道……難道這孩子,真的不是他的女兒?
宋嬌嬌的嘴角,在眾人看不見的角度,悄然勾起一抹得逞的、冰冷的笑容。
“騙子。你果然是個騙子。”
宋世錦的叫囂聲如同一道驚雷,炸響在死寂的堂中。他指著宋千千,臉上是病態的興奮與殘忍,“父親,母親。你們都看到了,這個賤人根本不是我侯府血脈。來人啊!給我把這個膽敢欺騙侯府的騙子拖下去,打斷她的腿,亂棍打死。”
所有的質疑、鄙夷、幸災樂禍的目光,如同一張密不透風的巨網,瞬間將宋千千包裹。
她就站在那風暴的中心,孤立無援,仿佛下一刻就會被這滔天的惡意撕得粉碎。
“姐姐……不,我該怎么稱呼你呢?”宋嬌嬌適時地掩唇驚呼,眼中含著淚,語氣卻是恰到好處的驚恐與失望,“我以為……我以為我們終于找到親姐姐了,還為你擔驚受怕。你……你怎么能騙我們呢?我們真正的姐姐呢?她到底在哪里?”
她三言兩語,就將宋千千釘死在“冒名頂替的騙子”這一恥辱柱上,同時把自己摘得干干凈凈。
陳夫人再也承受不住,淚水決堤而下。她望著宋千千,眼神里充滿了被欺騙的痛苦與絕望:“我的女兒……我苦命的女兒啊。原以為老天開眼讓你回來了,沒想到……沒想到你竟還流落在外,不知是死是活。是我對不起你,讓你被那惡毒的奶娘換走,如今連家都回不了。”
母子三人的言語,瞬間為宋千千定了死罪。
侯爺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他強壓著怒火,給了宋千千最后的機會:“事到如今,你還有什么話可說?”
所有人都以為,接下來將是宋千千的跪地求饒與哭訴辯解。
然而,宋千千動了。
她對滿堂的指控置若罔聞,邁開步子,在所有人驚疑的目光中,徑直走向另一邊那個因為瑟瑟發抖的丫鬟跟前。
那丫鬟手中捧著的,正是之前驗過侯爺與宋世錦血脈的白瓷碗。
“父親,母親,各位,”宋千千的聲音不大,卻清亮如冰泉,瞬間壓過了所有的嘈雜與哭泣,“在處置我這個‘騙子’之前,不妨……也看看侯爺和世子滴血認親的結果。”
她的手指,指向那碗中。
眾人下意識地順著她的指引望去——
只見那清澈的水中,屬于侯爺與世子宋世錦的兩滴血,同樣涇渭分明,互不相容。
“轟——”
如果說方才的結果是驚雷,那此刻映入眼簾的景象,便是一場天崩地裂。
滿堂嘩然。
竊竊私語聲瞬間變成了無法抑制的驚呼與議論,浪潮般席卷了整個承安堂。
“天哪。世子爺的血……竟然也和侯爺不相融。”
“這……這怎么可能。世子爺可是侯府唯一的嫡子啊。”
“侯府千金認錯了,頂多多養個女兒,日后尋回來便是。可世子若不是親生……那侯府的天,就要塌了。”
血脈傳承,爵位繼承,這是動搖國本的根基大事。一個假千金掀起的波瀾,在“假世子”這個駭人聽聞的可能性面前,渺小得不值一提。
“不可能。這絕不可能。”
宋世錦如遭雷擊,臉上的得意與殘忍瞬間褪得一干二凈,只剩下無盡的恐慌。他像一頭發了瘋的野獸,猛地沖向宋千千,嘶吼道:“是你。一定是你這個妖女耍了什么妖法。說,你到底動了什么手腳?”
他吼完宋千千,又扭頭沖著那個捧碗的丫鬟咆哮:“還有你這個賤婢。是不是跟她串通好了?說!你們到底在水里放了什么?”
那丫鬟本就嚇得魂不附體,被他這么一吼,更是雙腿一軟,“噗通”跪倒,把陶瓷碗放在地上,磕頭如搗蒜:“世子爺饒命……侯爺饒命……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奴婢冤枉啊!”
一時間,場面混亂到了極點。
就在這片混亂之中,一直沉默的侯爺,眼中卻閃過一絲銳利的精光。他看著自己那個只知咆哮、毫無章法、沒有半點侯府子孫氣度的兒子,一個深埋心底多年的疑云悄然浮現。
他的目光,緩緩地,帶著一股刺骨的寒意,移向了早已花容失色的陳夫人。
那眼神,充滿了審視與懷疑。
侯爺沉聲下令:“來人,重新取兩碗干凈的清水來。”
陳夫人不可置信地后退一步,嘴唇顫抖著:“侯爺……你……你這是什么意思?”
侯爺的貼身小廝立刻領命,很快,兩碗清可見底的水被端了上來。
侯爺的目光再次鎖定陳夫人,語氣不容置喙:“夫人,既然這滴血認親之法時靈時不靈,為了堵住悠悠眾口,也為了證明錦兒的血脈,你便與他們二人,再驗一次。”
這話,如同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抽在陳夫人的臉上。
“侯爺。”她失聲尖叫,淚水再次洶涌而出,“你懷疑我?你竟然懷疑我?我為你生兒育女,操持侯府半生,你竟懷疑我給你戴了綠帽子?”
“夫人多慮了。”侯爺的聲音沒有半分溫度,敷衍地安撫道,“我只是想證明,這法子根本就不靈通,好還你和錦兒一個清白。”
話雖如此,那份不容抗拒的威壓,卻逼得陳夫人無路可退。
在丈夫冰冷的注視下,在全府下人探究的目光中,陳夫人仿佛受著奇恥大辱,含著眼淚,走到了小廝面前。她拿起匕首,顫抖著劃破指尖,將兩滴血,分別滴入了兩個碗中。
不等任何人催促,宋千千主動上前,神色平靜地咬破手指,在那其中一個碗里,坦然滴下自己的血。
所有人的目光,又都落在了全場唯一沒有動作的宋世錦身上。
他臉色慘白,六神無主地站在原地,身體抖如篩糠,竟連上前一步的勇氣都沒有。
侯爺看著他這副懦弱不堪的模樣,心中的懷疑更盛。這哪里有半分他安定侯的影子?他不再廢話,一個箭步上前,猛地抓住宋世錦的手。
不等宋世錦反應,侯爺手中的匕首便已狠狠劃下,一道比之前深得多的口子瞬間裂開,鮮血涌出,滴入另一個碗中。
兩場驗證,同時開始。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靜止。
在數十雙眼睛的注視下,不可思議的一幕發生了——
無論是宋千千與陳夫人的血,還是宋世錦與陳夫人的血,在水中短暫停留后,都毫無阻礙地,緩緩相融,最終合為一體,再也分不清彼此。
結果,一目了然。
兩個孩子,都與母親血脈相連。
可他們,卻都與父親的血,互不相容。
死寂。
整個承安堂,陷入了一片死寂。
一個荒謬卻又唯一合理的結論,浮現在了所有人的心頭。
唰——
所有懷疑的、驚駭的、鄙夷的目光,齊刷刷地,如同萬千利劍,瞬間刺向了堂中那個華服高髻的女人——安定侯夫人,陳氏。
陳夫人臉上的血色,在這一瞬間褪得一干二凈,慘白如紙。她踉蹌著,仿佛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
她終于明白了自己陷入了何等萬劫不復的境地。
在侯爺那足以殺人的目光中,陳夫人猛地發出一聲凄厲的尖叫,轉身朝承安堂的頂梁柱撞去。
“我與侯爺夫妻二十載,清清白白。今日受此奇冤,唯有以死明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