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下,再明白不過了。
宋嬌嬌如墜冰窟,她知道,自己再也躲不下去了。
在侯爺、陳夫人、宋千千三道冰冷目光的注視下,她只能強忍著心頭的恨意與恐慌,再次磕頭,哭得梨花帶雨:“父親,母親……是……是嬌嬌的錯。是嬌嬌無意中跟弟弟說起過鹽水之事……可嬌嬌真的只是想……想開個玩笑,嚇唬一下剛回府,氣勢凌人的姐姐,真的沒有別的意思啊。”
到了這個時候,還在狡辯。
侯爺看著眼前這混亂的一切,疲憊地閉了閉眼。他已經不想再追究這其中的細枝末節。
他緩緩睜開眼,目光掃過全場,最后落在了宋千千那張平靜無波的臉上。
他深吸一口氣,用盡全身力氣,發出了石破天驚的宣告:
“從今日起,宋千千,便是我安定侯府的嫡長女,是板上釘釘的侯府血脈。”
“誰再敢質疑半句,搬弄是非——家法從事?!?/p>
一言既出,乾坤定音。
隨后侯爺看向愣愣的宋世錦和哭泣的宋嬌嬌,冷聲道:
“既然是你們兩共同出的主意,那你們就各挨10軍棍,好好反省?!?/p>
陳夫人急忙開口道:“馬上就到院試了,若是挨上10軍棍,錦兒學業該如何是好?況且嬌嬌從小就身子骨弱,她這條命可就要交代下去了啊?!?/p>
“爹,我知道錯了,別打我?!?/p>
“嬌嬌也知道錯了?!?/p>
宋世錦抱著侯爺的大腿求饒,宋嬌嬌也嚇得流出了真心的眼淚。
侯爺冰冷的視線掃過跪在地上的一雙兒女,聲音里不帶一絲溫:“別求我,你們應該求的,是千千的原諒。”
這句話,如同一道赦令,將宣判的權力,交到了宋千千手上。
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她身上。
宋世錦和宋嬌嬌齊齊抬頭,眼中情緒各異。宋世錦是屈辱與不甘,而宋嬌嬌,則藏著一絲算計,她料定宋千千初來乍到,為了博個寬容大度的名聲,定會順著臺階往下走。
只要她開口求情,今日之事,便能就此揭過。
然而,宋千千接下來的話,卻讓所有人的算盤落了空。
“原諒?”
她輕輕重復著這兩個字,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冰冷的弧度。她環視一周,看著侯爺的疲憊,陳夫人的焦急,以及宋嬌嬌眼底深處那自以為是的期待,最終,目光落在了滿臉寫著“你敢不原諒我試試”的宋世錦身上。
“我不原諒?!?/p>
五個字,擲地有聲,如寒冰碎裂,讓堂內剛剛緩和的氣氛再次凝固。
陳夫人臉色一變,正要開口,卻被宋千千搶了先。
“父親,母親,我并非得理不饒人?!彼⑽⑶飞?,姿態謙恭,話語卻字字如刀,“只是,侯府家規森嚴,賞罰分明,方能上行下效,門楣光耀。今日之事,若無懲戒,他日府中下人有樣學樣,又該如何處置?更何況……”
她話鋒一轉,冷眼看向宋世錦:“我與世子早有賭約。若滴血認親證明我是侯府血脈,他便要跪下,給我磕三個響頭,恭恭敬敬地叫我一聲姐姐。如今,我贏了。二十軍棍,可以免,但這個賭約,必須兌現?!?/p>
她不是在商量,而是在宣告。
“你做夢?!?/p>
宋世錦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瞬間炸毛,從地上一躍而起。他梗著脖子,雙目赤紅地瞪著宋千...千,那份剛剛被強壓下去的屈辱感,此刻盡數化為滔天的怒火。
“我是安定侯府的世子,豈能給你這個鄉下來的野丫頭下跪磕頭。宋千千,我告訴你,我寧愿挨二十軍棍,也絕不可能認你當姐姐。你休想?!?/p>
他一口一個“野丫頭”,言語間的鄙夷與恨意,毫不掩飾。
就在此時,一聲弱弱的、帶著哭腔的聲音響了起來。
“姐姐,你不要為難錦兒了……都是我的錯,若要磕頭,便讓我來替他磕吧。”
宋嬌嬌泫然欲泣,她掙開陳夫人的攙扶,踉蹌著就要跪向宋千千。那副柔弱可憐、甘愿為弟受過的模樣,瞬間激起了宋世錦的保護欲。
“姐姐,你起來。”宋世錦眼眶都紅了,一把將她死死拉住,不讓她跪下。
他回頭怒視宋千千,心中對宋嬌嬌的維護充滿了感動。
看!這才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姐姐。永遠都向著他,護著他。不像眼前這個宋千千,一回府就攪得家宅不寧,心腸歹毒,手段狠辣。
這份感動,讓他言語也愈發尖刻:“宋千千,你這個毒婦,你想讓我給你磕頭?絕無可能!”
“啪——”
一聲清脆響亮的耳光,驟然炸響在承安堂內。
宋世錦的叫囂戛然而止,他整個人被一股巨力扇得偏過頭去,左邊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腫起來。他不可置信地捂著臉,看向動手的父親。
“父親,您……您打我?”
“打的就是你這個不成器的東西?!?/p>
侯爺氣得渾身發抖,指著兒子的手都在顫抖。他這一生戎馬,最重承諾與擔當,可他悉心培養的繼承人,此刻卻像個市井無賴一般撒潑叫罵,將侯府的臉面丟得一干二凈。
“愿賭不服輸,無擔當。輸了不知錯,無反省。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哪里還有半點侯府世子的該有的樣子?”
侯爺的怒罵聲聲如雷,震得宋世錦瑟瑟發抖。
“侯爺,您別生氣,錦兒他還小……”陳夫人連忙撲上去護住兒子,哭著求情。
“母親。錦兒他……”宋嬌嬌也趕緊上前,拉住侯爺的衣袖,一副想要勸解又不敢的樣子。
“就是被你們兩個寵壞的?!焙顮斠话阉﹂_她們,怒火更盛,“一個慈母敗兒,一個火上澆油??纯此荒銈儜T成了什么樣子。今日,他這個頭,磕也得磕,不磕也得磕。”
侯爺的威嚴在這一刻展露無遺。他上前一步,那久經沙場的氣勢如山岳般壓下,厲聲喝道:“跪下?!?/p>
宋世錦雙腿一軟,再也扛不住父親的雷霆之怒,“噗通”一聲,屈辱地跪在了宋千千面前。
他的頭顱死死低著,雙拳緊握,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渾身都在因為羞憤而劇烈顫抖。
“磕頭。叫姐姐?!焙顮斣俅蚊畹馈?/p>
宋世錦緊咬著牙關,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在父親冰冷的注視下,他閉上眼,屈辱地,一下、一下、又一下,將額頭重重地磕在冰涼堅硬的青石板上。
“姐……姐……”
那兩個字,仿佛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充滿了無盡的恨意與不甘。
宋千千靜靜地站著,神色沒有一絲波瀾。她受了他這三個頭,受了他這聲“姐姐”,心中卻沒有半分喜悅,只有一片冰涼。
前世,這個親弟弟也是這般,伙同宋嬌嬌,將她一步步推入深淵。這點屈辱,又怎及得上她萬分之一的痛楚?
待宋世錦磕完頭,搖搖晃晃地被陳夫人扶起,宋千千的目光,終于轉向了那個從始至終都在扮演無辜、挑撥離間的始作俑者。
“該你了,嬌嬌妹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