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放趴在客廳的軟墊上,爪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著旁邊的毛絨玩具,眼神卻飄向緊閉的房門。
剛才故意踩臟地板的舉動,一半是犬類本能的搗蛋,一半是她藏在心底的試探。她得弄清楚,這個未來會毒死自己的小反派,現在對它是什么態度。
還好,剛才她踩臟地板害他挨了打,余介看她的眼神里雖然有情緒,卻沒有一絲要傷害她的意思。也是,他現在才十一歲,還沒被生活磋磨出后來的陰鷙狠戾。更何況在這個家里,他連自己都護不住,哪有精力遷怒一條狗?
余放暗自松了口氣,至少短期內不用擔心被這孩子偷偷報復。
她晃了晃尾巴尖,心里想著:余秋雨恨屋及烏,對這個侄子非打即罵,余介在這兒過得連條狗都不如。就像現在,她這個“狗女兒”頓頓有肉有奶,而正牌侄子恐怕連晚飯都沒著落。
可他為什么不逃跑?或者求助別人?
不過余放很快想通了關節,余秋雨的暴力威脅,加上對孤兒院的未知恐懼,讓這個孩子只能選擇默默忍受。
“乖放放,媽媽給你弄了新的羊奶布丁和肉肉,餓了就吃哦。”余秋雨的聲音像裹了層蜜糖,打斷了余放的思緒。女人俯身揉了揉她的耳朵,指尖還殘留著玫瑰味護手霜的香氣,和她身上的廉價香水味混在一起,有點上頭。
余放配合地蹭了蹭她的手心,尾巴搖得像電動馬達,反正裝乖賣巧又不花錢,還能換肉吃。她看著余秋雨轉身回房換衣服,心里的嘀咕。
透過二樓虛掩的門縫,能看到余秋雨在鏡子前扭來扭去,試穿新買的紅色連衣裙,臉上的興奮藏都藏不住,像個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女孩。
自從拿到弟弟那筆車禍補償金,她就像把二十多年的委屈全化作了消費欲,每天下班不是去美容院就是逛商場,把本該花在余介身上的生活費,全砸在了自己和這條狗身上。
今天若不是剛把她接回家,恐怕余秋雨早就踩著十厘米高跟鞋出門赴約了。
余放支棱起耳朵,聽著隔壁房間里傳來細微的響動,應該是余介在偷偷找吃的。她猶豫了一下,叼起盤子沒動的飯菜,邁著小短腿溜到余介的房門口。
門沒鎖,輕輕一推就開了條縫。只見瘦小的男孩正坐在床前,手里攥著半塊干硬的面包,小口小口地啃著,動作輕得像怕驚擾了什么。聽到動靜,他猛地抬頭,眼里閃過一絲驚慌,看到是她之后又迅速黯淡下去,低下頭繼續吞咽。
對于這個家里新來的成員,余介是無所謂的,反正和自己也沒有關系,就連剛剛因為余放被余秋雨那個女人打,余介也是不會怪她,畢竟就算沒有這個狗,那女人想打他也可以打的。
直到余放把飯碗推到他腳邊,發出“嗚嗚”的輕叫,像是在給他吃。
余介的動作頓住了,盯著碗里豐富多樣的食物,又看看她,眼里充滿了難以置信。
在這個家里,連食物都是分等級的,狗的食物精致美味,而他連果腹的食物都不配有。這還是第一次,有生物愿意把食物分給自己。
他猶豫了很久,到底是年齡小,再加上肚子的饑餓戰勝了理智。
余介小心翼翼地拿起里面的東西,當指尖觸碰到溫熱的肉和雞蛋時,喉結忍不住滾動了一下。他沒有立刻吃,而是把肉塞進了口袋,然后對著余放,用低得像蚊子哼的聲音說了句:“謝謝。”
余放尾巴微不可查地晃了晃。或許,改變劇情的關鍵,就藏在這些細微的善意里?她甩甩頭,不再多想,轉身將他不要的食物叼回客廳吃。
吃完后趴在地上睡覺,她不在抱怨什么,因為至少現在,她是活著的。
夜色深沉時,余秋雨才帶著一身酒氣回來,腳步虛浮地踢掉高跟鞋,客廳的燈被她按得忽明忽暗。
余放聽見了,但是她選擇了縮在狗窩里裝睡,鼻尖縈繞著刺鼻的酒精味和陌生的香水味,直到臥室門“砰”地關上,她才敢悄悄睜開眼。
第二天清晨,天剛蒙蒙亮,細微的洗漱聲就鉆進了余放的耳朵。作為狗的聽覺實在太靈敏,她懶洋洋地掀起眼皮,看見余介正踮著腳在衛生間門口刷牙,牙膏沫沾在嘴角也顧不上擦。
男孩動作輕得像怕驚擾了誰,洗漱完畢背上書包,走到門口時忽然頓住腳步,對著客廳方向看了一眼。
余放趴在窩里沒動,連尾巴尖都沒晃一下。她心里門兒清,余秋雨那雙眼睛毒得很,要是看到她和余介親近,指不定會怎么遷怒這孩子,到時候遭殃的不僅是余介,她這條狗的日子恐怕也得打折。保持距離,才是眼下最明智的選擇。
八點整,樓梯傳來拖沓的腳步聲,余秋雨頂著亂糟糟的頭發走下來,路過狗窩時順手揉了揉她的腦袋:“放放餓了吧?媽媽給你做早餐。”她在寵物醫院當護士,九點才上班,每天最大的耐心都給了準備狗飯這件事。
看著食盆里新鮮的蔬菜雞肉粥和溫熱的羊奶,余放忍不住搖了搖尾巴。平心而論,余秋雨對狗是真沒話說,精致的食物、柔軟的窩墊、定期的美容……這些待遇連她當人時都沒享受過。
等余秋雨換好工作服出門,她立刻埋頭苦吃,心里卻在盤算著白天的計劃,是在屋里看電視還是出去曬太陽,畢竟這種什么也不做就有飯吃的日子,她是第一次享受。
中午時分,余秋雨竟然特意回來了一趟。“媽媽怕放放一個人在家孤單。”她抱著余放坐在沙發上,手指不停地梳理著她的背毛,絮絮叨叨地講著醫院里的趣事。
余放配合地蹭蹭她的手心,偶爾發出軟糯的嗚咽聲,時不時還會把掉在地上的玩具叼到她面前,她太清楚了,養寵物的樂趣全在互動里。
只有表現得足夠聰明可愛,才能持續享受這種“飯來張口”的優待。這就跟上班要討好老板一個道理,只不過她的工作是賣萌撒嬌。
至于說她表現的太聰明了,這也不用考慮。因為狗是狗,德牧是德牧!
余秋雨走后,院子里的陽光正好。余放舒展四肢趴在軟墊上,暖融融的陽光曬得她昏昏欲睡。不用上班,每天除了吃就是睡,這種日子簡直爽得像在度假,如果忽略“會被反派毒死”的終極結局就更完美了。
她打了個哈欠,把腦袋埋進蓬松的尾巴里。管他什么劇情什么反派,先享受當下再說。反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總能找到活下去的辦法。
更何況小反派年紀不大,只要讓他少挨點打,吃飽飯,應該就不會提前毒死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