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任家那位老太太相識，甚至要追溯到陸一十五六歲，他才剛開始借著夏柳青的關系，游走在各大梨園磨煉技藝的時期。

而在這距今十來年之久的時光里，老太太其實就是小陸一背后的“金主”。

但與尋常意義上已有歧意的金主不同，老太太從未開口要求陸一做些什么，只是默默支撐著他走在戲曲之路上的每一步。

可以說，夏柳青是陸一修行上的師父，也是戲曲這一行的重要引路人。

任老太太的幫助，則是陸一技藝登峰造極的重要助推者。

畢竟，夏柳青能耐是不小，但戲曲界的人脈迄今為止也就剩下那么大點。

壓根做不到像是老太太一樣只需簡單開口，便能讓全國各大著名梨園為陸一敞開大門，任由一個小妖怪在旁偷學自己一門吃飯的技藝。

陸一在戲曲界能有今天，最該感謝的其實就是老太太。

對此，陸一也曾在某年夏天院子里喝茶時，開口詢問過老太太當初為何，要對一個陌生的孩子百般幫助。

卻記得老太太在躺椅上呵呵一笑，隨即停下了手中輕輕搖晃的蒲扇，望向陸一眼神無不透露著對過往的懷念。

她說，她之所以如今仍喜歡去梨園聽戲的愛好，其實是被某個不負責任的老頭子培養出來的。

當然了，培養陸一自然是由于欣賞年輕人刻苦的態度，以及年輕人自身在戲曲方面，那份連外行都清晰可見的天賦。

但如果非要找個理由，除卻對過往的些許留念。

恐怕就是她在那天的梨園里，剛好看見了一個在戲臺上只專注于眼前，哪怕臺下沒什么人也仍是眼里泛光的好孩子吧。

往后幾年，陸一也追問過老太太口中，關于某個不負責任老頭子的事。

老太太過往雖然對此一直比較敷衍，但也確實在彼此的三言兩語之中，開口透露了一些只屬于過往的回憶。

而陸一對這段過往印象最深的，便是老太太的那一句：

如果那年代沒有發生過那么多的事，我們不曾遇見過那么多的無可奈何，那么他或許也會和你一樣成為名角吧......

…

“戲一折，水袖起落。

唱悲歡，唱離合，無關我。

扇開合，鑼鼓響又默。

戲中情，戲外人，憑誰說。”

京城衛視跨年晚會的當天，陸一一身青衣水袖的打扮，臉上的濃妝故意多了幾分，沒有以往那般柔和的線條。

配合著舞臺的打光，輕易便能夠讓人看出，臺上是一位唱反串的青衣，并非如同陸一以往那般展現的雌雄難辨。

同時，沒有任何伴舞存在，徒留一人在臺上展示身段，一靜一動之間......

盡顯沉寂。

“慣將喜怒哀樂都融入粉墨，陳詞唱穿又如何，白骨青灰皆我。

亂世浮萍忍看烽火燃山河，位卑未敢忘憂國，哪怕無人知我......”

唱詞清晰展現在舞臺后方的屏幕。

也隨著詞中所表達的那份含義，漸漸浮現出了一些近些年早已被人們，覺著是從小到大過于熟悉而不耐煩的畫面。

只不過。

陸一用上些許勾人手段的表演太過抓人，那些不好的情緒皆被死死壓制于心底，輕易便將臺下所有觀眾帶入了內容之中。

臺下，幾乎所有人，情緒都隨著陸一所調動。

唯有一人，他沒有動用任何手段，卻在觀眾之中漸漸沉入，遠比其他觀眾帶入的更深。

說白了，依舊是美人計。

陸一今天在臺上的這一曲表演，說是展現給觀眾的跨年表演，實際卻是獨為臺下一人所展現。

而且，這僅有二人之間才能明白......

“......你方唱罷我登場，莫嘲風月戲，莫笑人荒唐。

也曾問青黃，也曾鏗鏘唱興亡。

道無情，道有情，怎思量。

道無情，道有情，費思量。”

“好！！！”

陸一唱詞最后，旋律漸漸平息。

此等賣力的表演，自是引起一片叫好，比之前數個節目更為熱烈的掌聲，也于一曲結束之后紛至沓來。

只是，唯獨陸一卻見。

臺下的老太太早已泣不成聲，正由身邊一起來的任菲抱著安慰。

而他，則是因此受到了任菲不時遞來的刀子眼神，那模樣簡直就跟是要跑到臺上來抽自己似的。

但，別搞得誰好像怕了似的，大明星陸一的美人計還沒完呢。

一曲專攻老太太的《赤伶》完了。

考慮到老太太曾與那人相識相知于粵東。

陸一很快便在主持人的贊美聲下，迅速回到后臺卸掉妝容，換上一身長衫的民國裝扮。

緊接著，曾經學過粵劇，熟悉粵語的陸一，便是深情奉上了一首足以“緩解情思”的小曲兒。

“明滅暗燈，照不見三千里。

離詞別句，相思似是而非。

情訴紙墨，死不透怎寫你。

恨愛悲歡，欠著誰的凄美......”

如果說《赤伶》是專攻，那么這首《蘭亭序》粵語版，無疑就是對任老太太的特攻了。

畢竟，這首歌里的唱詞，在排除了當年的外部因素影響，也更貼合用于單純形容二人當年的情感狀態。

這不。

陸一還在臺上深情的唱著，就見老太太“哇”一聲哭的更厲害，任菲之后遞過來的眼神都快要能殺人了。

不過，在臺上時刻注意著老太太的狀態。

陸一發覺那副經過異人手段調理的身體，在經歷這種適當的情緒釋放后并無影響，反而感覺靈臺之上正在隨之變得清明許多。

于是，無視掉任菲似要殺人的眼神。

他便配合著老太太的身體狀態，在臺上表演的愈加賣力了幾分，適當調動著老人的情緒釋放程度

一時間，除卻臺上演出的陸一，以及臺下的老太太和任菲三人。

這場跨年晚會上上下下所有人，皆是在陸一的表演之下如癡如醉，傳聞如聽仙樂的感覺也已經不過如此了。

與此同時，外界同樣觀看這場表演的人們，盡管能力透過屏幕確實減弱了影響，但奈何陸一的演繹技藝堪稱登峰造極。

不僅是更容易受到影響的普通人，就連那些在感情方面有所困擾的異人，盡是無一人能夠逃過此刻對于內心的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