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棠的臉“騰”地紅了：“抱歉，我沒發現…外面…外面會看到嗎？”

“我的車私密性很好，外頭看不到里面。”傅晏周說著，又打開后備箱，下車取來幾條干凈毛巾和幾瓶礦泉水遞過去。

云棠快速接過東西后低聲道了句：“謝謝傅總。”

她挪到后排后，傅晏周便下了車，撐著傘站在雨里，隔著車窗與她保持著距離。

幾分鐘后，車窗被輕輕敲了敲，示意自己已經處理好了。

傅晏周又在雨里站了片刻，才拉開車門坐進來。

云棠不好讓老板開車自己卻坐后排，便又挪回了副駕駛，只是坐姿格外拘謹，盡量與他保持距離。

兩人一路無話。

畢竟任誰攤上這種事，也都會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來打破僵局。

車到校門口，云棠看著窗外熟悉的校門，眼眶又紅了，聲音帶著點哽咽：“傅總，今天的事…您能幫我保密嗎？我還是學生…”

傅晏周目視前方，語氣平靜：“放心，我不是多嘴之人。”

“謝謝傅總。”云棠松了口氣，又有些忐忑。

傅晏周忽然想起什么，側頭看她：“你這樣，之后怎么上班？”

“您放心，我會想辦法的，一定不會耽誤工作。”云棠說得懇切，生怕傅晏周因此拒絕她。

傅晏周沒再追問，只是“嗯”了一聲，手指卻無意識地在方向盤上輕輕摳了起來。

他腦海里莫名閃過剛才醫生的囑咐。

“這種情況，老公最好能幫著老婆多留意，最好…”

……

云棠回到宿舍，盯著手機里剛加的傅晏周微信，沒有朋友圈，沒頭像，連賬號都像剛注冊的小白號。

她轉了6000塊錢過去，是包含腳上的鞋和剛才傅晏周交的檢查費用，可對方遲遲沒有動靜。

此時的傅晏周剛把云棠送到學校，轉頭就扎進了線上會議，下午那些莫名其妙的事打亂了他所有的進程，現在他得加班補完堆積如山的工作。

直到凌晨一點，他才終于泡了個澡準備上了床，點開和云棠的對話框，手指在鍵盤上懸了半天，最后還是什么也沒過去，鎖屏扔開了手機。

迷迷糊糊間，他做了個夢。

夢里像是古代，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衣衫襤褸，個子小小的卻緊緊牽著個更小的女孩，兩人跪在一座墓前。

他燒著黃紙，聲音哽咽卻堅定：“大娘放心，我一定把...照顧好。”

傅晏周拼命想看清夢境，可眼前總是霧蒙蒙的，他只隱約看到墓碑上刻著三條橫線，像是個“王”字，還沒等他看真切，眼前的畫面突然扭曲。

轉眼間，男孩已經十二三歲了。

在一間破舊的茅草屋前，他把一個鼓鼓的荷包塞給個中年婦人：“...就托付給你了。”

傅晏周清楚看見那婦人眼里閃過一道精光，頓時急得渾身發冷。

不對！

不能交給她！

可他就像被夢魘住了似的，怎么喊都發不出聲。

小男孩蹲下來，揉了揉小女孩的頭發：“要聽嬸嬸話，知道嗎？”

“哥哥你要去哪兒？”小女孩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

男孩用袖子給她輕柔地擦著臉：“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如今倭寇橫行，燒殺搶掠，我雖年少，亦當保家衛國。你要堅強，聽嬸嬸的話，等哥哥回來。”

他猛地轉過身，胡亂擦干眼淚，頭也不回地往前走。

小女孩跌跌撞撞追在后面，小布鞋都跑掉了一只：“晏周哥哥！你別丟下我！帶我一起走啊！”

晏周？！

傅晏周心頭一震，這男孩怎么跟自己同名？

他死死盯著小男孩轉過來的臉，怎么會…怎么會是小時候的自己！

那女孩是誰？他拼命想看清女孩的長相，可他就像被鎖定了似的，視角只能跟隨著男孩移動。

“帶她走啊！”傅晏周在夢里吼得嗓子發疼，“那個老女人沒安好心！你聽見沒有？！”

“啊——”

傅晏周被夢驚醒，他猛地彈坐起來，后背全濕透了，心臟在胸腔里咚咚狂跳，震得耳膜都在發顫。

怎么回事？

傅晏周擦了擦額頭的冷汗。他一向睡眠質量不錯，記憶中他從未做過夢，怎么今天會突然做這么個真實又可怕的夢？

他起身灌了杯冰水，涼意刺得他一個激靈，整個人頓時清醒不少。

順手處理了幾封郵件后，困意又漫了上來，他重新躺下，閉眼前還特意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

可越是不想做夢，夢境卻偏要纏上來。

恍惚間，傅晏周看見縮小版的自己正跟著一隊人往戰場走去。

他像一縷游魂飄在半空，視線卻緊緊黏在那個“小傅晏周”身上，深秋的風卷著枯葉呼嘯而過，隊伍里大多數人只穿著單薄衣衫，在寒風里縮著肩膀。

那些人的面孔稚嫩，分明都是些半大孩子，有的甚至只有七八歲模樣，可他們攥著比自己還高的步槍，眼里燒著孤注一擲的火，仿佛單憑這副瘦骨嶙峋的身板，就能把侵占家園的倭寇統統碾碎。

這個夢，是續上了嗎？

那個小女孩呢？

傅晏周突然往反方向掙扎，想調頭去找那個小女孩，可無形的力量死死拽著他，無論他怎么撕扯自己的意識，視角始終都停留在行軍隊伍上。

終于，在他即將清醒時，他的自我意識接管了夢境，他整個人迅速奔向后方，穿過越來越破碎的夢境碎片，周圍的樹木，道路都在迅速崩塌。

“找到了！”

他猛地剎住腳步，推開一扇斑駁的木門，在扭曲的畫面里，他看到小女孩被中年婦女逼著做繁重的家務，小手凍得通紅。

就在女孩抬頭的瞬間——

“叮鈴鈴”鬧鐘聲將傅晏周拉回現實。

他猛地坐起，額頭布滿冷汗，那個女孩的臉...

他差一點就看清了！

他大口喘著氣，從床頭立馬拿出紙筆，趁著還有些記憶，寫下“古代、墓碑、王、小女孩”這幾個關鍵詞。

他緊閉雙眼，努力回想夢境中的場景，細節到衣服，環境，還有那位中年婦女，他都盡可能的畫了下來。

如果只是偶然夢到一次，那還能說是巧合，但連續兩次都夢到，情節還能嚴絲合縫地得上，就好像夢境在拼命向他傳遞什么信息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