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也坐不住,赤著腳噠噠噠地就跑向了書桌后的溫景言,眼神濕漉漉地求助著。
溫景言一抬眼,便看見她咬著唇,眼含水光的模樣闖到身邊,鏡片后的目光倏然幽深了幾分。
他當即伸出手,極其自然地將人攬過,讓她背對著自己,跨坐在他腿上。
“各位,稍等片刻。”
他迅速關掉了麥克風:“今天的會議很重要,寶寶知道的,對不對?要乖乖的,不能出聲。”
云棠的眼淚已經在眼眶里打轉,卻還是強忍著點了點頭。
她乖巧地努力把自己縮進他懷里,試圖從他沉穩的氣息中汲取一絲可憐的安撫。
然后——她大約就乖了那么一分鐘。
僅僅一分鐘之后,所有強撐的理智便開始寸寸瓦解。
溫景言低沉優雅的意大利語縈繞在耳畔,他胸腔的震動透過緊貼的背脊傳來,他說話時偶爾擦過她耳廓的溫熱呼吸…
她不安地極小幅度地挪動了一下。
溫景言原本虛攬在她腰間的手卻瞬間收緊,將她牢牢定在原地。
他在提醒她:會議很重要,她得再乖一點。
可是…他這一提醒…
她再也顧不得什么會議,什么乖巧,一只小手急切地抓住他正隨意放在桌面上的手,用力得指甲幾乎要掐入他的手背。
她猛地扭過頭,盈滿了生理性淚水的眸子徹底紅了,只剩下哀切與祈求,向他發出最后的求救信號。
依照過往的生活經驗,他定然是能精準讀懂她每一個細微舉止背后的含義的。
無需她多說一個字,他就能立刻洞察她的窘迫,并給予她恰到好處的回應或撫慰。
但是今天,溫景言忽然不想懂了。
他刻意忽略了她眼中幾乎滿溢的慌亂與懇求,目光仍舊專注地落在電腦屏幕上。
甚至連被她掐紅的手背也毫不在意,還在鍵盤上從容地敲了幾下。
那副模樣,任誰看了都會以為他正全神貫注于某項至關重要的跨國并購案,完全無暇分心。
見溫景言毫無反應,云棠最后的指望也徹底落空了。
她只能更緊地抓住他的手,試圖借由這微不足道的力道,傳遞自己瀕臨崩潰的處境。
救救我…救救我…
事實上,屏幕這端的溫景言,只是在與設計師商討一處度假別墅庭院里,某塊景觀石究竟該橫著放,還是斜著擺。
就是明擺著欺負她聽不懂小語種…
不能出聲打擾,又無法掙脫他的桎梏。
終于,有什么聲音一下又一下的,在書房里清晰地響了起來。
溫景言沒有放過她一絲一毫的動靜。
他用余光觀察著,臉是干的…
不是眼淚…
從開始到現在,不過也才短短十分鐘。
他鏡片后的眼眸掠過一絲訝異,隨即化為更深的玩味。
才這么一會兒…
他似是無奈地輕嘆一聲,伸手關掉了麥克風。
溫景言聲音沉了下來,帶著些許不悅:“棠棠,你今天怎么了?這么不聽話?”
他連“寶寶”都不叫了,仿佛真的被她不合時宜的鬧騰惹惱了。
她的眼淚瞬間奪眶而出,卻死死咬住下唇,不肯發出一點聲音,只是更加用力地攥緊了他的手,指節都泛出青白。
溫景言垂眸,審視著她無聲落淚,倔強抓著自己的模樣,臉上的嚴肅分毫未減。
他刻意沉默了片刻,似是在思考要如何訓誡一個需要被好好管教的孩子。
“說話。”他終于再次開口,掌心不輕不重地拍了下她的腿側,“你到底怎么了?”
“不是你自己抓住我的手的嗎?不是你要我看著你的嗎?”
“現在,告訴我!不然,我就繼續開會了?!?/p>
依然是一道選擇題。
要么開口祈求,要么就被徹底忽視,獨自承受所有。
云棠終于哼哼唧唧地開口:“…救…救我…”
他卻只是微微挑眉,仿佛沒聽清一般,側過頭將耳朵湊近她的唇邊,語氣依舊不解和嚴肅:
“什么?棠棠,說清楚一點?!?/p>
他靠得極近,那副專注等待答案的模樣,儼然像一位引導一個連需求都表達不清的孩子的長輩。
“救...救我...”
“...景言...求你...救救寶寶...”
然而,這含糊不清,試圖蒙混過關的祈求,顯然未能讓溫景言滿意。
他甚至沒有再看她一眼,就在她驚恐萬分的注視下,手指一動,點開了視頻會議的話筒開關。
話筒打開了。
她失去了出聲的權利。
云棠紅唇微張,只有劇烈而無聲的喘息,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洶涌滾落,地板上便又添了幾聲“啪嗒”。
與先前的聲響交織在一起,真是好一幅“大珠小珠落玉盤”的凄楚景象。
而他,他冷靜的目光甚至沒有從屏幕上移開分毫,仿佛這一切都與他無關。
唯有唇角,在她視線無法觸及的角度,幾不可察地向上勾了一下,旋即又恢復如常,快得仿佛只是一個錯覺。
云棠所有殘存的理智,羞憤,以及對他“正在生氣”并被打擾“重要會議”的恐懼。
在這一刻徹底湮滅,化為一片空白。
她定了定神,用盡最后一絲氣力,打算牽引著他那只空閑的手。
然而…
溫景言的手卻驟然翻轉,以絕對的力量反客為主,將她的手腕牢牢扣住,壓在了辦公桌沿上。
他的力道之大,讓她纖細的手腕瞬間傳來些微的痛感,所有自救的企圖都被瞬間碾碎。
而他流利的意大利語未有絲毫停頓,仿佛制服她這微不足道的小動作,不過是一件信手拈來的小事。
直到與設計師的對話暫告一段落,他需要聽取對方意見時,他才再次迅速關閉了麥克風。
下一秒,他猛地轉過頭。
“云棠。”
他連名帶姓地叫她,聲音低啞得可怕,那神情是她從未見過的陌生與危險。
“誰準你,”他不輕不重地落了下去——
“啪?!?/p>
——“自己做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