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子?”
郭嘉的眼角抽動了一下。
他低頭看著地圖上那些被朱砂圈出的地方,怎么看都跟金山銀山扯不上半點關系。
那些地方,他就算沒親自去過,也從各種地理志上看到過。
全是些窮山惡水,連山匪都嫌棄油水少,不樂意去扎根的破地方。
主公這又是鬧哪一出。
“少爺,恕我直言,這些地方……別說金子了,恐怕連塊像樣的石頭都難找。”
郭嘉小心翼翼地措辭,生怕打擊到自己主公的積極性。
程處輝卻只是高深莫測地笑了笑。
“老郭,你的眼光要放長遠一點嘛。”
“誰說金子就非得是黃澄澄,亮閃閃的?”
“在我眼里,有些黑乎乎的石頭,比金子還要珍貴。”
郭嘉更迷糊了。
黑乎乎的石頭?
煤石?
那玩意兒倒是有,可燒起來那股子味道,能把人活活熏死。
除了在空曠的室外燒水,根本派不上大用場。
尤其是在冶鐵的時候,煤石里的硫,會滲進鐵水里。
煉出來的鐵又脆又差,根本就是一堆廢鐵。
所以大唐的冶煉,至今用的都還是木炭。
可上好的木炭,需要耗費大量的木材,成本高昂不說,還對山林破壞極大。
這也是大唐鐵器產量一直上不去的根本原因。
程處輝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
“老郭,如果我告訴你,我有辦法去掉煤石里的毒。”
“讓它燒起來沒有異味,甚至能用在密閉的室內煉鐵,你信不信?”
郭嘉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的呼吸都停滯了一瞬。
什么?
去掉煤石里的毒?
還能用在室內煉鐵?
這……這怎么可能!
如果真能做到,那意味著什么,郭嘉心里比誰都清楚。
那意味著,大唐的冶鐵成本將斷崖式下跌,產量將迎來爆炸式的增長。
鐵器,將不再是軍國重器,而是能走進尋常百姓家的普通用具。
這對整個大唐的國力,將是何等恐怖的提升。
郭嘉的喉結上下滾動,他看著程處輝那張年輕卻充滿自信的臉,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主公……此話當真?”
他的聲音都帶著顫抖。
“當然是真的。”
程處輝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輕松得就像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所以,你現在還覺得,買下這些荒山是虧本買賣嗎?”
郭嘉猛地搖頭,眼神里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不虧!血賺!”
“少爺放心,我就是砸鍋賣鐵,也一定把這些山全部買下來!”
“錢不用你操心,我來出。”
程處輝淡淡地說道。
“你只要記住,速度要快,動靜要小,別引起別人的注意。”
“喏!”
郭嘉緊緊攥著那卷羊皮地圖,躬身領命,轉身快步離去。
……
與此同時。
鄒國公府。
張大素的臥房內,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噗通”一聲。
鄒國公府大公子,官居承務郎的張大象,竟直挺挺地跪在了自己的親弟弟面前。
“大素!”
張大象雙目通紅,聲音嘶啞。
“算哥求你了,別去當什么商人,行不行?”
“我們張家,乃是國公府,是堂堂的將門之后。”
“什么時候淪落到要去與那些滿身銅臭的商人為伍了?”
“你要是覺得我占了你的風頭,這國公之位,我讓給你!”
“我這承務郎的官職,也想辦法讓給你!”
“只要你別去自甘墮落,哥什么都答應你!”
張大素看著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兄長,心中一片酸澀。
他扶起張大象,眼神卻異常堅定。
“哥,你起來。”
“這不是你的錯,也不是誰占了誰風頭的事。”
“以前,我確實渾渾噩噩,只知道跟在你們身后混日子,覺得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張大素的目光望向窗外,仿佛能看到程處輝的身影。
“可是,直到我遇到了處輝哥。”
“是他讓我明白,人活著,不能只為了自己。”
“是他讓我知道,什么叫責任,什么叫擔當。”
“他那么信任我,把那么重要的事情交給我,我不能讓他失望。”
“哥,我不是為了錢,我是為了給自己爭一口氣,也為了給咱們張家,闖出一條不一樣的路!”
“你……”
張大象看著弟弟眼中從未有過的光芒,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那是一種脫胎換骨的改變。
不再是那個跟在屁股后面,唯唯諾諾的二公子。
而是一個真正頂天立地的男人。
“哥,你放心,我不會給張家丟臉的。”
張大素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我只會讓張家,因為我而更加榮耀!”
兄弟二人,相顧無言。
最終,張大象長嘆一聲,淚水潸然而下。
張大素也紅了眼眶,跪倒在地,兄弟二人抱頭痛哭。
相似的場景,也在屈突仲翔,以及另外兩位追隨者的家中上演。
頂著家族的巨大壓力,他們最終還是選擇了追隨自己的內心。
……
第二天一大早。
程府門外。
張大素、屈突仲翔四人,準時出現。
他們每個人身后,都跟著幾個惴惴不安的廚子。
四人眼圈都有些發紅,顯然昨夜都沒怎么睡好。
但他們的眼神,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明亮,都要堅定。
“處輝哥!”
四人齊齊上前,將懷里的銀票和地契,一股腦兒地塞進程處輝手里。
“這是我們湊的銀子,還有那幾家酒樓的地契。”
“廚子們也都帶來了。”
程處輝點點頭,沒有多問他們家里的事。
從他們的眼神里,他已經看到了答案。
他看向那十幾個緊張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兒放的廚子。
“從今天起,你們要學的東西有很多。”
“但第一課,是刀工。”
程處輝讓人搬來幾大筐土豆和蘿卜。
“你們的任務,就是切絲。”
“切到什么程度算合格?”
程處輝拿起一根繡花針,在眾人面前晃了晃。
“什么時候,你們切的土豆絲,能像線一樣,從這針眼里穿過去,就算入門了。”
“什么?”
廚子們全都傻眼了。
土豆絲穿針眼?
這……這是人能干出來的事?
這不是開玩笑嗎?
看著眾人懷疑的目光,程處輝也不多說。
他拿起一塊嫩豆腐。
那白白嫩嫩,吹彈可破的豆腐,在他手里仿佛有了生命。
只見他手中菜刀上下翻飛,快得只剩下一片殘影。
片刻之后。
他停下動作。
他用刀尖,輕輕挑起一根細如發絲的豆腐絲。
然后,在所有人倒吸涼氣的注視下,他輕而易舉地,將那根豆腐絲,穿過了針眼。
全場死寂。
所有廚子,包括張大素他們,全都目瞪口呆,像是看到了神仙下凡。
用豆腐絲穿針眼!
這他娘的還是刀工嗎?
這是仙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