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備軍中又加了一飯桶。
倒是沒耽擱什么事情,只不過簡雍作為后勤頭頭,有時候心疼糧草問題。
本來牛憨就能吃,一人更比五人強,如今又來一典韋,兩人加起來能吃十人飯。
端的恐怖如斯!
好在幾千人的義軍,倒也不缺這二人吃食。
所以這幾日行軍,即便牛憨與典韋每日上演大肚漢比賽,倒也沒把義軍吃窮。
算是萬幸。
幾乎與此同時,離劉備軍不遠之處,一匹快馬正穿林越道,疾馳而行。
騎士身手矯健,控韁躍溝如履平地,最終馳入一處隱蔽營地。
翻身下馬,便進了主帳。
“曹都尉,打探清楚了,這隊人馬軍容整齊,與百姓明察無犯,應該不是賊軍。”
帳中之人聞聲抬頭,眉目疏淡,鼻梁高挺,正是騎都尉曹操。
他三日前自洛陽趕往潁川戰場,途經高坡時遠遠望見劉備部隊,心生警惕。
當時身邊親兵不多,未敢貿然接觸,只遣斥候暗中觀察。
他暗自思忖:這年頭兗州官兵不是北援盧植,就是南助朱儁,哪來這么一支“野生”軍隊在路上走?
“不是賊軍,便是義軍了。”曹操低聲自語。
隨即眼珠一轉,心頭頓時活絡起來:
若是能將這支義軍收歸麾下,再加上自己的五百精騎,便是兩千五百人之眾!
屆時奔赴潁川,出其不意、攻其不備,
以自己智計百出的謀劃,加上生力軍加入。
何愁不能斬將奪旗,殺穿敵陣,擒拿敵首,立下首功?
到時候授封進爵,威風凜凜,看誰還敢背地里嚼舌,笑他是“宦官之后”!
想到這里,曹操捻著胡子,嘴角忍不住揚起一絲笑意。
此時的他初涉官場,剛剛經受過政治拷打,正是一心渴求功名,立志闖出一番天地的年紀。
說是個官迷,也不為過。
翌日,曹操整頓衣甲,帶著十余騎,一路朝著劉備軍的營寨馳去。
他心情頗佳,一路上已在心中盤算好了說辭,如何以騎都尉之尊“收編”這支義軍,
如何恩威并施,讓對方感恩戴德地為自己所用。
及至劉備寨前,只見營壘分明,哨戒嚴謹,士卒操練皆有法度,曹操心中先暗自點頭:
“其主必非庸人。”
通傳之后,曹操被引入中軍大帳。
他昂首闊步而入,正準備接受拜見,
卻見為首一人,面如冠玉,唇若涂脂,耳垂碩大,神態溫潤卻不失威嚴,微笑著迎上前來,
身旁一左一右立著兩條大漢,一人面如重棗,一人燕頷虎須,皆是不凡之輩。
不待曹操開口,那為首之人便拱手道:
“在下涿郡劉備,現忝為恩師盧中郎將麾下軍司馬。不知曹都尉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望海涵。”
“軍司馬?”曹操臉上的明亮的笑容瞬間僵了一下,小算盤在心里“咔嚓”一聲,破碎了。
盧植的軍司馬!
那可是正經的北中郎將直屬任命,就算是戰時任命,戰后即撤,自己也無權調用!
更別說收編麾下了!
淡淡的失落瞬間涌上心頭,曹操仿佛眼看著到嘴的鴨子飛了。
罷罷罷,功名利祿,與我如塵土!
曹操到底是機變之人,順勢拱手回禮,平視劉備:
“原來是玄德公!久仰盧公威名,能得他看重,玄德公必定是英雄了得!
操亦是奉旨前往潁川助戰,路經此地,見貴部軍容壯盛,特來拜會。”
他那雙銳利的眼睛飛快地掃過劉備,再看其身后關、張二人,
心中那點失落迅速消散,隨后升起結交之心。
劉備氣度沉穩,待人接物不卑不亢,身邊兩人更是威風凜凜,絕非凡人。
這等人物,豈可失之交臂?
心思電轉間,曹操已將收編的念頭拋到九霄云外,臉上露出了更為真誠的笑容:
“天下紛亂,正值英雄用武之時,能得遇玄德公這般人物,實乃曹某之幸。
你我都為朝廷效力,何不并營一處,同往潁川,共破黃巾?彼此也好有個照應。”
而劉備眼見曹操舉止非凡,又是朝廷正式騎都尉,自然沒有拒絕之理,當下便欣然應允:
“都尉大人所言極是,備愿聽從調遣。”
當夜,兩軍合營一處,曹操還特意命人取來酒水,與劉備把盞言談。
席間,
曹操妙語連珠,縱論天下兵事,顯得豪氣干云又見識超卓;
劉備則謙和沉穩,言語間每每切中要害,關心民情,自有一番動人胸懷。
兩人言談甚歡,竟有相見恨晚之感。
曹操越談越是心驚,越看越是欣賞,心中那點小算盤破碎的失落早已煙消云散,轉而想的是:
“此人眼下雖只是軍司馬,他日必非池中之物!當深交之。”
……
自此,兩軍合兵一處,繼續朝著潁川出發。
期間劉備與曹操并轡而行,相談甚歡。
二人皆胸懷天下,志在匡扶社稷,雖方略各異,抱負卻殊途同歸。
一路所談,小至民生疾苦,大至軍政機要,推心置腹,無所不及。
曹操深諳兵道,奇謀迭出,語速迅疾而目光如電,
每每信手拈來便是奔襲迂回、斷糧攻心之策,
教劉備時而凝神靜聽,時而拊掌稱嘆:“孟德用兵,猶如天馬行空,備受教益!”
劉備則擅安民聚心、撫境穩政。
他以早年游俠四方之見聞為引,拋出民間疾苦之題,又隨即從容解惑,
其言深遠,其識明達,令曹操捻須沉吟,終由衷嘆服:
“玄德以仁德為本,心系蒼生。果非虛言!”
二人志趣相投,才能互補,越談越覺默契,不過數日,竟有相見恨晚、知己相逢之感。
諸如關羽、簡雍等略通文略者,常策馬隨行左右,傾聽二人交談。
然后不到半日,就聽的目光流轉,眼含傾羨。
簡雍有時不禁暗想:
“大漢四百年養士,竟同時育出劉玄德、曹孟德這等人物。
今后四十年,三公之位,只怕只剩一席可供世人相爭。”
如他們這般人杰,百年未必得一,而今他卻同時得見兩位。
生于此世,與其他英杰而言,又該是何等之憾呢?
不過輕松的時間沒過多久。
大軍方才跨過兗、豫二州交界,眼前景象陡然巨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