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jīng)的商云良是個很古板保守的人。

這都二十出頭的年紀(jì)，居然毫無斬獲，最親密的，也不過是屋子里三個從小就伺候他的侍女。

許紳曾經(jīng)告訴過他，沒娶妻之前不準(zhǔn)跟這三個女人鬧出人命，缺乏關(guān)鍵教育的商云良居然忍到現(xiàn)在，最多就是拉拉手摸一摸。

讓現(xiàn)如今站在院內(nèi)，望著仆役離去背影的商云良，回憶起這些就覺得遺憾萬分。

可惡，作為一個腰纏棍棒的男人，這種歪風(fēng)邪氣怎么能出現(xiàn)在他的身上？

不行，此風(fēng)不可漲！

雖說不能小蝌蚪找媽媽，但只要最后關(guān)頭把握好機會怒龍出洞，應(yīng)該就問題不大。

商云良覺得自己的微操水平絕對能搞定。

仆役剛剛喊的“靜姐”便是他房里的三個侍女之一，剩下兩個回鄉(xiāng)省親去了，過了年才能回來。

小院不大，但足夠僻靜，商云良撐著油紙傘立在院子邊上的老槐樹下。

青磚影壁遮住的小院像被時光揉皺的舊宣紙，細雨如銀絲斜斜穿過枯枝敗葉，在灰瓦屋檐上敲出細碎的琵琶聲。

涓涓水流順著方向，滴落在門檻外的青石板上，叮咚、叮咚，敲出了整座小院的寂靜。

石階縫里鉆出的幾株車前草，葉片上凝著水珠，像綴滿碎玉。

商云良很喜歡這間小院，他是個喜歡安靜的人，這副景象總讓他想待在這里，直到地老天荒。

“吱呀”。

罩著靛藍布料的門被猛地推開了。

女子的身影出現(xiàn)在了商云良的視野里。

她顯然剛剛起身不久，一身素凈的月白色交領(lǐng)窄袖短衫，下身是青緞長裙，裙擺處繡著極淡雅的纏枝蓮暗紋。

微涼的雨氣撲面而來，帶著濕潤的清新。

女子下意識地抬手攏了攏并未散亂的鬢角，目光越過細密的雨簾，四下尋找一番，很快就落在了那撐著傘的男子身上。

“二少爺！”

平日里沉靜如深潭的杏核眼里，冒出了難以言喻的光彩，薄而潤澤的唇瓣微微張開，名為上官靜的女子朝著商云良喊道。

商云良看著這個記憶中從小帶著自己，其實真實年齡也就比自己大三歲的女子，臉上因為一夜緊急而僵硬的肌肉終于松弛了下來。

“二少爺，站在雨中做什么？快進屋來?！?/p>

商云良答了一聲：

“好，這就來。”

說罷，靴子踩著園中的石磚，朝著女子的方向走去。

上官靜很自然地上前接過了商云良收起的雨傘，抖了抖上面的水便靠在了柱子邊，她仔細打量著商云良，拉著他的手走進了屋子，語氣輕輕：

“不是說這幾日當(dāng)值嗎？怎么突然就回來了？”

“婢子沒給二少爺準(zhǔn)備早膳，需要去老爺那里嗎？”

商云良捏了捏她軟軟的手掌，笑道：

“不用，昨晚有些事，今日便提前回來了，放心，得了令才敢回的，靜姐安心?！?/p>

脫掉沾滿潮氣的外袍，商云良坐在小案前，接過上官靜遞來的一杯熱茶，繼續(xù)道：

“靜姐你不用管我，昨夜一宿沒睡，我累了，先去躺幾個時辰，巳時老爺還得叫我去正堂呢?！?/p>

雖然他無比相信眼前的這個女子，但他還是牢牢地管住了自己的嘴巴。

這是保護，有些事，女子躲開才是好的。

上官靜點了點頭，她也知道自己的主子干的是什么活，這些年的默契還是有的。

商云良不說，她便絕不多問。

商云良愿意說，她才會坐在他身邊去細細聽。

“那二少爺你先去躺著吧，婢子還得去正堂見夫人，等我回來再侍候二少爺。”

上官靜再三打量了一遍商云良，見他確實無事，于是便幫他脫掉了靴子。

府里的規(guī)矩，每天早上她們這些各院的侍女要去夫人的房里問安的。

已經(jīng)被困意徹底占據(jù)了腦袋的商云良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倒在了屬于自己的榻上。

鼻子里雖然縈繞著女子淡淡的脂粉清香，但他的腦子這時候已經(jīng)對這些做不出敏感的分析了。

他哼哼了兩句算是表示自己知道了。

商云良覺得自己非常累，不是指身體，而是指精神。

一方面可能是因為昨晚的事兒如同給過山車加了氮氣加速般刺激，但另一方面，商云良意識到自己在腦海里使用獵魔人藥劑全書，恐怕消耗的精神也著實不小。

雖說他現(xiàn)在也無法理解那瓶初級殺人鯨藥劑出現(xiàn)在他手掌的原理。

但交換的原則似乎還是成立的。

既然這本隨他一同穿越而來的黑色大書幫了他，那他自然也得付出點什么才暗合天理。

女子婀娜的身姿裹在新?lián)Q上的襦裙里，裊裊婷婷地離開了。

門扉吱呀開啟，然后卻被悄悄地闔上。

世界，安靜下來了。

……

皇宮之內(nèi)。

血腥和肅殺讓這座屹立一百多年的天子居停染上了不安的氣氛。

經(jīng)過口耳相傳，現(xiàn)在，大半個紫禁城的人都知道，宮里的兩位貴人已經(jīng)被皇后緝拿，她們所在宮殿里的所有太監(jiān)宮女，已經(jīng)全部被北鎮(zhèn)撫司的人押到了詔獄里。

東廠的番子和錦衣衛(wèi)的兵丁狼一般地在搜查禁城的每一個角落。

所有人瑟瑟發(fā)抖，躲在房間里不敢出門，生怕被這些人抓走，打上一個謀逆同黨的罪名。

翊坤宮外的廣場上此時已經(jīng)躺滿了血肉模糊的人體。

絕大部分都已經(jīng)因為嚴(yán)重的內(nèi)出血和骨折，在極度的痛苦中哀嚎著斷氣。

剩下極個別生命力頑強的，也只是稍稍延緩死亡的到來。

一個時辰前客客氣氣送走商云良和許紳的陸炳，此時正大馬金刀地倚靠在一張?zhí)珟熞紊稀?/p>

手里終于是握著了之前忘帶的腰刀。

刀刃森寒，似乎還帶著血。

挎著刀的錦衣衛(wèi)千戶踏過血漿，絲毫不顧及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和人死失禁后的臭氣，來到了陸炳面前，拱手行禮，匯報道：

“稟指揮使，楊金英等十六人的家眷，在京的已悉數(shù)鎖拿，在外地的，屬下已經(jīng)派人出城，不日將有回報?！?/p>

陸炳點了點頭，借著這千戶的飛魚服擦了擦帶血的繡春刀，問道：

“家抄了？”

“抄了！”

“可有發(fā)現(xiàn)？”

“稟指揮使……沒有?！?/p>

錦衣衛(wèi)千戶把腦袋壓得很低。

陸炳嘆了口氣，看著商云良和許紳離開的方向，幽幽地吐出一句話：

“沒了便沒了，這次，不需要你們做什么證據(jù)，光憑刺駕一事，這十六家便得族誅了?！?/p>

抬頭望著陰沉沉的天空，陸炳又想起了那個年輕到不像話的小太醫(yī)。

陛下昨晚到底喝了什么，才使得渾身無力，無法反抗呢。

他已經(jīng)從那十六人的嘴里翹出來了一些東西。

那些人也說不出這東西從何而來，線索到這里似乎快要斷了，唯一剩下的，就是這下的藥本身。

弄不清楚那東西的成分，這案子就沒辦法往下查，當(dāng)陛下醒來，他也討不到好。

“商云良……是吧？”

“希望你能再給我一個驚喜?！?/p>

他喃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