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真的自己選擇,商云良壓根不想跟這個五短身材的嚴世蕃走的。
現在的嚴世蕃不過是一個五品的尚寶司少卿,讓他一個本來就不負責朝臣的東宮醫官出診,他有一萬個理由拒絕。
再加上現在這個節骨眼還是很敏感的。
雖然商云良能有九成的把握弒君的破事兒不是嚴家干的,畢竟哪有領導剛把自己提拔起來沒多久,就琢磨著把領導干掉的?
從邏輯上也說不通嘛。
其他人也知道,大家都長了腦子。
但關鍵問題是,沒人知道皇帝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唉……小閣老……”
“哦不……東樓兄,在下水平有限,嚴閣老的病,還是明日棟樓兄上奏陛下,讓宮里派出太醫來診治才是。”
商云良試探了一句。
嚴世蕃似乎是早就猜到他會這么說,一張方臉笑得狡猾:
“濟林兄是新任的典藥局丞,六品,而我是五品尚寶司少卿,雖說你我二人沒有統轄關系,但我仍舊是你的上官。”
“若我真要求你,你拒絕不得。”
這個家伙突然張開手臂:
“但那樣就太沒意思了,也傷了情分不是嗎?”
商云良瞇著眼瞅著這個家伙。
咱們倆認識到現在不到十分鐘,有個鬼的情分!
你是真不要臉,也真敢說。
“實話說吧,濟林兄,老爺子想見你,大明朝的首輔,想見你這個新任的六品典藥丞,我就是個請人的。”
“就這么回事兒,拜帖里的診金,六百兩,你只要跟我去見老爺子,什么也不用干,這六百兩濟林兄盡可帶走。”
商云良當然看到了這個數字。
呵呵,你嚴家出手闊綽啊,頂三個太子殿下呢。
大明朝的生產力水平自然跟幾百年后比不了。
到了嘉靖二十一年這個時間點,在北方,一兩銀子大約能買兩石米到三石米,京城米貴,那就取個下限好了。
六百兩銀子,那就是一千二百石大米。
稍微做個簡單的算術,一斤米按照三塊來算,等于隨隨便便,小閣老這一張口,就送給了商某人幾十萬。
考慮到大明朝的實際生產收入水平……
只能說,舉報嚴家貪墨誤國,那真的是從一開始就沒有冤枉他們。
商云良他可不會去接這六百兩銀子,雖然它看起來唾手可得,但俗話說的好,免費的才是最貴的。
咱們爺們以后有本事,讓宮里那老道士咔咔爆金幣,憑啥拿你的錢?
“不必了,既然東樓兄你直言,那我便無功不受祿,這錢,我是不會要的。”
“至于你坦言嚴閣老要見我,我沒有拒絕的道理,不過請容我稍事休息,一刻鐘之后來見東樓兄。”
商云良還是決定去。
一來,無論怎么說,嚴嵩都是內閣首輔,外朝現在就屬他最大。
二來,嚴世蕃都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他要是再不去,那就是明著告訴嚴世蕃我商云良不想沾你嚴家的因果。
這跟正面扇嚴嵩的耳光也沒啥區別。
現在的商云良還沒這個資本無視一位內閣首輔的怒火。
哪怕是他暫時成為嘉靖的掛件也是一樣。
至于自己一個東宮典藥局的人私下里見內閣首輔犯不犯忌諱?
商云良可有辦法!
就在剛才,他突然想到了一個絕妙的點子:
現在的家里,除了許家人之外,可還有幾個外人啊。
當初商云良和許紳第二次從宮里出來的時候,嘉靖可是給府上派了一隊錦衣衛的。
這些人一直沒走,就在府上待著,每天也就吃飯,基本不外出。
搞得商云良自己都把這些人給忘了。
現在想起,他真是太感謝嘉靖這個英明的決定了。
看到眼前的嚴世蕃那臉上茫然的表情,商云良明白這家伙完全不理解他這一刻鐘回府“歇息”的意圖。
但那又有什么關系?
你還能硬把我綁走不成?
見到商云良態度堅決,并且已經答應跟自己去見老爺子,嚴世蕃只得強笑著點點頭:
“自然可以,左右一刻鐘,那我就不叨擾貴府了。”
小閣老也壓根看不上許家這藏在小巷子里的院子。
商云良不理他,一溜煙地就進了府。
他現在有兩件事兒要立刻做:
“趕緊讓我把這初級白蜂蜜給喝了,之前想回到院里好好總結一下初級殺人鯨的副作用具體表現的,現在沒這個時間了。”
從袖子里掏出來一個小瓶子,商云良拔掉塞子,將里面的初級白蜂蜜藥劑一飲而盡。
他簡直受不了這要命的想吃魚副作用了。
剛剛路過府里的小池塘的時候,瞟了眼里面的鯉魚,我都恨不得立刻撲進去咬兩口……
商云良心里吐槽。
咕咚一口,初級白蜂蜜入口,商云良都沒管這玩意兒什么味道,閉著眼睛仔細體會著自己盲目吃魚的**到底下降沒有。
“還好,白蜂蜜的起效是很快的,我能慢慢感到我對紅燒魚,糖醋魚不那么想念了。”
靠在榻上閉著眼,商云良等了約莫十分鐘,初級殺人鯨的副作用才完全消退。
一邊,擔憂地看著他的上官靜想要張嘴詢問,卻被商云良給阻止了:
“別問,回來告訴你,我去嚴府。”
商云良簡單交代了一句,便快步出了門,不過,他可不是去門口,而是直奔廂房,那一小隊錦衣衛的“駐地”而去。
到了門口,商云良沒敲門,直接推門而入。
然后,他就看到了幾個裸男……
啊,這么說實際上并不準確,人下面還是穿了綢褲的。
只不過商云良剛一進來,就看到這么些個彪形大漢**上身圍在一起……
怎么說呢,好像這地方不是蜀王治下之地吧?
掄著石鎖的錦衣衛注意到了商云良這個“不速之客”。
“商太醫,您這是……找我等有事?”
帶隊的百戶官是個一身腱子肉的高大中年人,一臉的絡腮胡,看一眼就知道不好惹的那種。
商云良沒跟他們客套,張嘴就來:
“幾位,我有事要稟告陛下。”
一聽這話,錦衣衛們相視一眼,都是扔下了手里的器械,臉上全是嚴肅的神色。
“商太醫,您請說,若是緊急,我們會立刻進宮稟報陛下!”
看他們這么認真,商云良也擺出了同款表情,他語氣鄭重:
“嚴閣老派嚴世蕃來請我,說嚴閣老偶然小病,請我過去診脈,還要付我診金來著。”
“現在我跟你們幾位說啊,為我大明柱石嚴閣老診病,我商云良絕不推脫,但這診金就免了啊,沒收錢啊,幾位務必記住了。”
“陛下若問起,千萬要稟明陛下!”
說完,商云良揚長而去,多一分都沒有停留。
徒留下幾張呆滯的面孔。
等到商云良離開好久,其中有一個家伙,看向自己的上司百戶官:
“我們……要稟告陛下嗎?”
這百戶官一臉便秘的表情,他總覺得眼前這一幕有點不太對勁……
這不對吧?
這不應該是咱們這些人暗中偵察到的結果,然后當作功勞上報到宮里嗎?
啥時候我大明的官員有這份自覺了?
那還要咱們這些人干什么啊?
“報吧……報吧……”
百戶官語氣無奈。
他還是頭一回見到,有人這么明目張膽地把他們當工具人來使的情況。
學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