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7
他一貫張揚桀驁,不帶掩飾,這話反問意味明顯,向安悅微怔,老師同學的表情也微妙起來。
沉默間,彭清時提唇輕笑了下,未置可否:“我剛好出差回來,微月說請我吃頓飯。”
傅藺征看著他,沒說話。
容微月覺得氣氛奇怪,扯了下彭清時的衣袖,對旁人道:“那我們先走了。”
向安悅笑著拉住她:“微月、清時,好不容易老同學見面,今晚我們給興章老師過生日呢,咱們一起吃吧?還能敘敘舊。”
向安悅曾經的同桌,名叫荷心的女人也走過來,笑:“對啊,大家都認識。”
老師們也邀請,夏斯禮挑眉看向傅藺征:“阿征,我們定的包廂夠大吧?”
傅藺征看了眼容微月剛剛拉著彭清時衣袖的手,唇角扯起:“夠大,容得下兩位的二人世界。”
容微月攥著包,眼底泛起漣漪,彭清時見此,對容微月柔聲道:“沒關系,都是同學,那一起吃吧?人多熱鬧。”
于是一行人走上樓,容微月驚訝問彭清時:“你怎么就答應了?”
彭清時揶揄:“明顯有人不想放你走,反正就一頓飯而已。”
倆人說著話,像是在咬耳朵的模樣落在后方的傅藺征眼里,夏斯禮見他看著,忍笑攬住他肩膀:“傅大少,是不是那二人世界擠到你了?”
傅藺征冷臉:“閉嘴。”
夏斯禮壓低聲音:“那位彭同學和微月竟然從高中玩到現在,還是大學同學,那他們感情一定挺好呢!”
傅藺征冷眼睨他:“最近在談的安城廣場項目,你公司不想要了?”
“臥槽你至于嗎,小心眼……”
到包廂里,大家落座,老師們和同學們分開兩桌,容微月看到同學那桌一側的空位是傅藺征旁邊,一側是隔壁班同學旁邊。
“微月你坐哪里?”向安悅問。
她忽略某道灼灼目光,走去隔壁班同學旁邊:“我坐這里吧。”
彭清時坐在她旁邊,向安悅則坐去傅藺征旁邊。
傅藺征把玩打火機,沉沉偏眼。
服務員遞上菜單,徐興章說讓年輕人點,向安悅接過任務:“來份五福拼盤,鴻運當頭,再來只清蒸松葉蟹,白灼九節蝦……”
“哎呦,今晚是海鮮盛宴啊。”有同學調侃。
“老師過生日嘛,肯定要點點大菜。”向安悅朝傅藺征靦腆莞爾,“傅藺征我記得你挺喜歡吃海鮮?我多點點吧。”
傅藺征:“我不愛吃海鮮。”
“啊?可是高中時我經常都看到他吃。”
夏斯禮打趣:“這就是你的誤會了,高中是他女朋友海鮮過敏,他負責幫忙消滅。”
容微月聞言神色微頓。
她記起當初學校每周有餐補,如果是蝦等海鮮容微月吃不了,就會全部丟到傅藺征碗里,她太瘦,傅藺征總管她吃飯,有次讓她多吃個雞腿不愿意,他懶道:“行,今晚放學多親一個小時。”
她臉紅在桌下踢他:“你這是威逼利誘……”
男生笑得混壞:“利誘啊?這么說來你挺愿意的啊?”
向安悅臉色微僵,抬頭看向容微月。
誰不知道,當初傅藺征唯一的女朋友是誰。
夏斯禮旁若無人問:“微月你想吃點什么?你這么瘦要多吃點。”
容微月回過神:“沒事,你們點就好。”
服務員剛要走,誰知傅藺征拿過菜單:“再加份干煸和牛粒,紅油椒麻雞球,還有青橘凍乳。”
向安悅微怔,笑笑:“還是你會點菜呢,這些聽過去都挺好吃的。”
傅藺征淡漠沒理,去喝茶,容微月垂眼,發現莫名都符合她口味。
但他怎么可能是為她點的,她掐滅思緒用濕巾擦著手,突然手機進來房東的信息:
【在家嗎,我現在帶人過來看房。】
她微皺眉,回復:【不在家,要等九點后。】
之前都規定過,看房要提前兩個小時說,這樣臨時通知讓誰有辦法配合。
房東:【周末還不在家?你現在回來一趟吧,或者我拿鑰匙先開進去。】
她覺得可笑:【合同規定看房必須我在場,你沒經過我同意強行闖入我就直接報警,房子里很多我重要的文件,丟了你也說不清的。】
不管那頭如何叨叨,她按滅屏幕不再理。
菜陸續上齊,服務員最后又端來一份拼盤,道:
“傅先生和我們老板是朋友,傅先生說今晚的單都記在他賬上,這份年年有余拼盤是老板贈送的,祝各位用餐愉快。”
“臥槽不愧是征爺,大氣啊!”
徐興章說說好他請大家吃飯的,傅藺征直接收了小票:“老師給您過生日,就一點心意。”
夏斯禮打趣:“大家別跟阿征搶,他身上除了錢就是錢,這個逼讓他裝。”
大家笑,隨后切蛋糕先慶祝,容微月去敬:“徐老師,抱歉我沒準備禮物,等下次見面給您補上,祝您工作順利,身體安康,桃李滿天下。”
徐興章讓她不用那么客氣,笑笑:“當初體育課我最擔心微月,書讀那么好,生怕你體育成績不好耽誤了高考成績,也希望你工作順利,越來越好。”
容微月含笑應下,彭清時也祝賀,老師笑著與他碰杯,坐下后大家動筷,彭清時給容微月夾菜:“來,嘗嘗這個魚。”
“謝謝。”
她用筷子把姜絲撥到旁邊,面前轉來道時蔬羹,彭清時給她舀,她正要喝,然而對面傳來道冷淡的嗓音:
“加了蝦仁。”
容微月懵然抬頭,對上傅藺征的眸,同學說這是蝦仁時蔬羹,彭清時反應過來她過敏忙道歉,容微月說沒事,“我自己夾就好。”
荷心笑問:“微月,好久沒見你了,畢業后你也回來京市了?現在在做什么啊?”
“花絲鑲嵌,自己開工作室。”
“這樣啊,”荷心拉住閨蜜向安悅,“悅悅也厲害呢,中央美院高材生,現在是個畫廊主理人。”
向安悅淺笑:“才剛開始呢,微月,你開的花絲鑲嵌工作室叫什么啊?”
“晴月閣。”
“晴月閣?”向安悅詫異,“我最近在給一部劇做美術指導,你們是不是在競爭道具的制作?”
容微月微愣:“《霜雪吟》嗎?”
“是,這么巧,沒想到我們要從同學關系變成甲乙方關系了呢。”
容微月也沒想到。
所以給制片人推薦翠安的,是向安悅……
向安悅含笑抿了口茶:“不過微月,你的工作室規模太小了,像翠安那種老牌大廠各方面都比你們好,我還是挺佩服你的勇氣敢和他們競爭的。”
容微月神色不變:“合作都是爭取來的,總要試一試。”
向安悅笑笑:“早知道你是老板,我肯定會幫你美言幾句的,對了你還不知道吧,明恒影業就是這部劇的出品方,是傅藺征負責的。”
向安悅知道她不方便求情,看向傅藺征,“傅藺征,你還不知道吧,那個晴月閣之前……”
男人懶聲直接截斷:“我接手后都做過調查,不需要別人介紹。”
向安悅僵了神色,提唇:“這樣啊。”
“微月很厲害,都是能靠實力取勝,也不需要誰幫忙。”夏斯禮道。
荷心打趣:“是啊,微月之前是我們年段又漂亮學習又好的,不然也不會讓人追了那么久。”
大家表情微妙,籃球隊里有黑皮男生嘀咕:“誒,我記起來了,征哥和微月之前談過戀愛吧?!我記得在百日誓師大會上征哥說了句‘幾千條聊天記錄不如兩張同市大學的錄取通知書’,他下課不打籃球都去做作業了……”
他話音未落,桌下夏斯禮踹過去,男生疑惑摸摸頭:“怎么了?不是嗎?”
夏斯禮:“……”
這人比他牛。
容微月心頭繃緊,渾身像是被裹了黏膩的霧,荷心嘆氣:“好可惜……本來以為你們會一直在一起的。”
容微月對上周圍的目光,淡聲開口:“我們高中畢業就分手了,已經分了很多年了。”
對面的男人看過來。
眼皮褶皺,黑眸沉沉如隼。
向安悅笑著出來打圓場:“都過去了,沒必要再提啦,每個人不同階段喜歡的人很正常,我記得微月之前說她喜歡紳士溫柔、溫文爾雅的男孩子,我當時就覺得清時很符合呢?當初在校外機構,他們倆可是天天黏在一起畫畫。”
彭清時看容微月表情不好,解釋道:“就是一起上課而已,向安悅你別亂說話。”
荷心戲謔:“我可聽說,當初微月可以去央美的,后來卻了中國美院,不會是因為彭清時吧?”
容微月神情一冷:“我們只是朋友。”
“微月,這里都沒有外人,你不好意思什么嘛哈哈哈哈哈哈。”
荷心正笑著,“砰”的一聲在耳邊炸開。
像是巨石投入湖中驚濤四起,嚇得這桌突然安靜。
傅藺征手扶著用力扣在桌面的酒瓶,掀起眼皮看向荷心和向安悅,黑眸鋒利冷厲,壓迫感橫生:
“吵夠了么?”
鴉雀無聲如死寂般。
所有人都知道大少爺發火了。
兩人臉上笑容僵住,后背冒汗,戲謔的聲音卡在喉嚨口。
幾秒后,傅藺征撈起打火機和煙盒,起身走出包廂,夏斯禮說他出去抽個煙,彭清時道:“我和微月從高中到現在,就是多年朋友。”
荷心嘴角抽動:“是嗎,那感覺你們……”
容微月面色無瀾開口:“你感覺什么?我和你熟嗎?輪得到你感覺?”
荷心呆住:“……”
“既然這么喜歡聊私生活,不妨也說說我聽到的你當初腳踏兩只船的事?還是考試作弊被抓的事?”
“……”
夏斯禮噗嗤笑出聲,“荷心,你的故事可比別人精彩多了啊!向安悅你還研究別人呢,你知道你同桌這些事嗎?”
荷心和向安悅臉色發青,說不出話。
氣氛太僵,過了會兒其他同學出來打圓場,帶走了話題,有人去給老師敬酒,容微月沒了胃口,對彭清時道:“我去趟洗手間。”
“好。”
室外夜色朦朧,容微月走出包廂,垂眸吐了口氣。
她今晚就不該答應來這場飯局的。
下樓穿過假山叢林,盡頭處是洗手間。
走到鏡子前,她看到自己一身水青色古董毛衣長裙,一陣風吹過,她攏緊白絨披風,冷白的臉上只有唇瓣淡淡胭紅。
緩了許久的心情,她原路折返,正往前走,突然就看到傅藺征在前方,指尖猩紅明滅,逼近一米九的頎長身影拓落如落了雪,氣場掩不掉張揚。
他按滅煙,直直朝她看來。
沒想到又遇到她,容微月低頭走過去,不打算打招呼,誰知路過他身邊,手腕卻被牢牢攥住。
她怔住,下一刻被他拉到一面假山石墻后。
四下無人,周圍只剩下水流聲潺潺,皎皎月光灑在石壁的藤蔓上。
他朝她走近一步,抬手掐住她纖細腰肢,把她困在領地范圍。
冷冽的藍莓薄荷煙草味和酒精味縈繞周遭。
“傅藺征,你干什么……”
“喜歡紳士溫柔、溫文爾雅的?”
傅藺征看她的眼神如滾了火,沉啞嗓音重重砸在她耳畔:“彭清時那樣的是么?他出差回來你給他接風,全程說說笑笑,高中時候你就經常在我面前提起他,怎么,他才符合你的擇偶標準?”
壓抑了一整晚,從重逢克制到現在。
他再也藏不住,寬大的臂膀像兩堵墻把她牢牢鎖住,動彈不得。
“傅藺征,你松手!”
他大掌箍住她下巴,讓她被迫揚起臉,他黑眸熾熱翻滾,快要在她臉上燒出洞:
“為了他改志愿去杭市的是嗎?你就那么喜歡他?為了他你放棄自己的前途?”
傅藺征一只手臂就能完整圈住她,掌心隔著旗袍瞬間燙進她的腰窩,從前她就被他這樣抱著撞到shi神顫dou,大雨淋漓,趴在他肩頭哭哼求饒。
男人的情緒突如其來,如同海嘯洶涌而來,容微月擰眉瞪去,討厭這樣的他:
“我現在喜歡誰關你什么事,我去哪兒讀書也不關你的事,傅藺征,我已經和你分手了,我怎么樣和你沒關系。”
他扯起唇角,“是么?那當初是誰說說好喜歡我,是誰說要和我一起在京市讀書,老子什么都想做到你滿意為止,你有心么,耍我很好玩?!”
容微月眼眶像落了片楓葉,鼻尖泛酸:“高中時誰沒有說過傻話?我怎么樣和你無關,反正彭清時就是比你好,至少人家不會這樣……”
傅藺征的吻直接落了下來。
強烈的氣息滾燙熱烈,輾轉碾壓間兇狠又霸道,男人掐著她腰,一手扣住她的后頸,勾著她的舌糾纏,掠著她口腔每一寸氣息。
耳畔突然傳來彭清時的聲音:“微月?”
對方下樓來找她,一墻之隔,看不到他們在糾纏。
她口袋里手機響起,帶著她心尖發顫,所有嗚咽都被傅藺征吞入腹中。
直至彭清時走遠,傅藺征放緩一下一下吻她,鋪天蓋地的情緒太過復雜,可他像是掌握她的開關,有一瞬間她像是本能般不受控淪陷,可下一刻,她強制自己回過神,貝齒重重用力。
血腥味在唇間蔓延。
她一把推開他,一個巴掌落了過去。
傅藺征垂著臉,額前的黑色碎發遮擋住他的眼。
“傅藺征你是不是有病?”
回憶排山倒海,容微月不敢去想,徒留眼眶泛酸,瞪著他:“我喜歡誰都和你沒關系,反正我特別特別討厭你……”
周遭無人,格外寂靜。
頭頂的月色躲在烏云后。
幾秒后傅藺征側過頭,薄唇掛著她咬出的血。
他看著她冷漠的眼,黑眸漸漸染上血色,舔了舔唇上的血,扯起唇角輕笑,嗓音喑啞:
“你那么討厭我,當初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