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璃龐大的身軀哆嗦了一下。

它聽見了宇飛的問話。

那個掃地的老太太，是誰？

這個問題砸在它的妖魂上。

恐懼，前所未有的恐懼，甚至壓過了剛才面對宇飛神通時的驚駭。

它不敢回答。

那個人的身份，是合歡宗最古老的禁忌。

是柳如煙都只敢窺探一角，不敢深究的秘密。

可它更不敢不答。

眼前這個一步成嬰的怪物，心性和手段都堪稱恐怖。

自己剛剛才放言要殺了他，現在實力倒轉，對方必然會清算。

沉默，就是死路一條。

【喲，挺尸呢？】

【剛才那股囂張勁兒哪去了？“本座的耐心有限”，這話還給你！】

識海里，社畜小人翹著二郎腿，一臉悠閑。

宇飛沒催，就靜靜看著它。

有時候，無聲的壓迫比任何威脅都管用。

壓力在白璃心中發酵，膨脹。

終于，白璃扛不住了。

它巨大的狐貍頭顱緩緩垂下，額頭觸碰冰涼的地面，姿態謙卑到了極點。

“回…回稟前輩……”

它開口了，聲音干澀，帶著壓不住的顫抖。

一聲“前輩”，讓宇飛內心的小人差點從椅子上翻下來。

【前輩？】

【我靠，你個活了幾千年的老妖怪，管我一個二十郎當歲的叫前輩？】

【臉呢？妖王的尊嚴呢？】

【這業務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啊！】

宇飛表面依舊平靜。

“她，是我的主人。”白璃艱難地吐出這句話。

“也是……合歡宗真正的守護者。”

“宗門上下，包括柳如煙在內，都稱呼她……‘養心’老祖。”

養心老祖？

宇飛想起了那本《養心錄》。

原來如此。

“她很強？”宇飛問出第二個問題。

白璃的身體又是一顫，頭埋得更低。

“我不知。”

“我只知，我全盛時期，在主人面前，撐不過一招。”

【嘶——！】

宇飛內心抽了口冷氣。

這九尾狐已是化神期大妖，居然撐不過一招？

那那個看起來隨時要咽氣的老太太，是什么境界？

合體？大乘？

合歡宗這水，深不見底。

“最后一個問題。”宇飛站起身，走到白璃面前，低頭俯視著它。

“她為什么幫我？”

白璃沉默了。

這個問題，它也答不上來。

主人的行事，從不解釋。

它只能猜測著，小心翼翼地回答：“或許……是因為前輩您的‘無垢琉璃體’。”

“主人的功法，最重一個‘心’字。”

“您的體質，天然就與主人的大道契合。”

又是體質。

宇飛懂了。

自己這具身體就是唐僧肉，誰見了都想啃一口。

只不過，以前別人想把他當鼎爐，現在來了個更狠的，可能是想收他當傳人。

【從一個火坑跳到另一個火坑？】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至少這個老祖宗，看起來比柳如煙那瘋婆子靠譜點。】

問完了想知道的，宇飛懶得再跟這狐貍廢話。

“好了，事了了。”

他轉身走向第七層的角落，準備找個地方打坐，穩固元嬰期的修為。

白璃趴在原地，一動不敢動，連呼吸都刻意放輕了。

宇飛走了幾步，忽然停住。

他頭也不回地開口，聲音很輕。

“從今天起，這里歸我。”

“你，負責看門。”

“沒有我的允許，一只蒼蠅都不能飛進來。”

“聽懂了？”

白璃的巨軀猛地一震，隨即把頭點得像搗蒜。

“懂了！前輩放心！小九……不，小妖一定守好門戶，絕不讓任何人打擾前輩清修！”

它的聲音里全是諂媚。

開玩笑，還敢有意見？

這位爺是能吞噬“問道青蓮”的狠角色，背后還有老祖宗撐腰。

自己之前有眼無珠，差點把他得罪死，現在能撈個看門將功補過的機會，已是天大的福氣。

至于妖王的臉面？

在絕對的實力和更恐怖的后臺面前，那玩意兒一文不值。

宇飛滿意了。

他終于在合歡宗這個狼窩里，找到了一個絕對安全的狗窩。

不，是總統套房。

他走到角落，盤膝坐下，閉上了眼。

心神沉入丹田氣海。

那個與他一模一樣的元嬰小人，正盤坐在氣海中央，吞吐著海量靈力。

一千年修為，還需要時間消化。

……

與此同時。

合歡宗，主峰，煙波殿。

轟隆——！

一股浩瀚氣息自藏經閣爆發，瞬間席卷了整座萬花谷！

護山大陣被激發，萬千桃花虛影浮現，才將這股力量勉強約束在宗門之內。

宗門內所有弟子，無論是在修煉或嬉鬧，動作齊齊一滯。

她們駭然地望向藏經閣方向。

那股氣息，純粹，浩瀚，帶著一股新生的霸道！

“這……這是什么？”

“有人突破了？好強的威壓！”

“是宗主嗎？不對，宗主的氣息嫵媚，這股氣息……”

一個女弟子結結巴巴，說出了那個讓所有人都不敢信的名字。

“宇飛師弟？！”

林清雪正在洞府練劍。

當那股氣息掃過，她手里的靈劍發出一聲哀鳴，“哐當”墜地。

她的臉，血色褪盡，一片煞白。

“元……元嬰……”

她喃喃自語，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

是震驚，是挫敗，更是一種無力感。

自己苦修二十多年，至今還在金丹中期。

他來宗門才多久？

就從一個凡人，坐著火箭沖上了元嬰？！

這還怎么追？

拿什么去征服？

自己在他面前，恐怕連被看一眼的資格，都沒有了。

煙波殿深處。

柳如煙正斜倚軟榻，慵懶地翻看玉簡。

氣息爆發的瞬間，她猛地睜眼！

手里的玉簡，“啪”的一聲，被她無意識地捏成了粉末！

她霍然起身，一步踏出，身影已出現在殿外露臺。

她遙望藏經閣，那張嫵媚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失控。

“元嬰……他居然結嬰了……”

她算到宇飛會突破，但她以為那至少是幾年，甚至十幾年后的事。

她以為自己有足夠的時間布局，慢慢炮制，將那只桀驁的小鳥，徹底關進自己打造的籠子里。

可現在，這只鳥，突然長成了雄鷹！

而且是一飛沖天，快要掙脫她掌控的雄鷹！

金丹期的宇飛，她還能用修為壓制，用身份拿捏。

可元嬰期的宇飛……雖然境界還差了自己一大截，但那股氣息的純粹程度，連她這個化神期都感到心悸！

不行！絕對不行！

柳如煙的呼吸，第一次急促起來。

她眼中那點對“有趣玩具”的欣賞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瘋狂的占有欲和偏執！

這個男人，是她的！

是她突破瓶頸、解開詛咒的唯一希望！

她絕不允許他脫離掌控！

柳如煙強行壓下翻騰的心緒。

她知道，常規的手段，對現在的宇飛已經沒用了。

那個男人，心智如妖，實力暴漲，再想用身份和魅力去誘惑，只會自取其辱。

必須用更直接、更霸道、更讓他無法拒絕的方式！

柳如煙的眼神，一點點變得銳利。

她緩緩抬起右手，白皙的手掌上，一枚刻著血色符文的古樸令牌憑空浮現。

令牌出現的瞬間，整個煙波殿的溫度都下降了許多。

“本來，還想讓你再快活幾年……”

她輕聲呢喃，聲音里帶著病態的癡迷和決絕。

“是你逼我的，飛兒。”

她看著令牌，最后的掙扎消失，被狠厲取代。

“合歡宗，也該好好‘熱鬧’一下了。”

話音落下，她猛地捏碎了手中的血色令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