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總是在人不經意中很快溜走。
沃恩的記憶里,漫天的風雪仿佛還是昨天,結果沉迷記憶魔法和各種會議,一眨眼,黑湖的冰層已解凍,樹木抽出了嫩芽,圍繞霍格沃茨的山巒逐漸恢復翠綠的顏色。
今天還是難得的好天氣,春光便陡然明媚起來。
赫敏不知從哪找了塊餐布,女孩哼著輕快的歌,將從餐廳帶來的食物擺在上面。
兩天不見主人的果果茶,在繞著沃恩蹭了又蹭之后,也漸漸被環境吸引,追著幾只翅膀透明的綃蝶,在草地上蹦來蹦去。
沃恩躺在草地上,打個響指,一篷藍色的魔法火焰在他指間燃起。
然后浮上半空,迎著還略帶料峭的春風,搖曳著提供些許溫暖。
旁邊黑湖里,那只巨大的烏賊也從水下探頭探腦出來,粗壯的觸手在水中劃起波浪。
真是難得放松的時光。
望著這一切,沃恩有些出神。
不知過了多久,赫敏貼著躺在他身邊,悄悄牽住他的手。
沃恩轉頭望著她,她下意識移開視線,瞪著上方那篷魔法火焰。
“我也會這個魔法。”她說。
然后她就想給自己腦袋一下,為什么她總是表現得好勝心很強的樣子?
沃恩笑出了聲,赫敏窘迫的臉頰彤紅。
“今天就不要談魔法了。”沃恩微笑,“不然這次午餐就要變成課業討論了。”
赫敏咬著嘴唇,趕緊開動腦筋,思考說些什么好。
但想來想去,她發現自己一向自認聰明的腦子,卻仿佛生了銹。
她悲哀地發現,自己和沃恩之間除了學習,好像根本沒什么可談的。
幸好,沃恩似乎看出她的窘迫,提議道:“可以聊聊你的家庭。”
“呃,我爸爸媽媽都是麻瓜牙醫,你知道什么是牙醫嗎?”
眼看赫敏一副準備科普的樣子,沃恩只能無奈道:“還是聊魔法吧,你圣誕回去,有跟他們表演魔法嗎?”
“有。”赫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給他們表演了變形術、漂浮咒、火焰咒,還收到了魔法部的信,他們警告我不要讓其他麻瓜看到,否則就讓霍格沃茨開除我。”
沃恩聳肩:“那是嚇你的,就算施咒被麻瓜看到,魔法部也沒權力開除一個優秀的學生。”
赫敏松口氣,“那就好,說起來,蹤絲是什么東西,它到底在哪?”
自從圣誕節收到魔法部的警告信,她回到霍格沃茨后,就立刻鉆進了圖書館,查找魔法部為什么知道她施咒的事。
可惜她只找蹤絲這個詞,至于更具體的,就沒什么記錄了。
“蹤絲是種監測魔法,或者說,是種沒什么約束力的魔法契約,它不在我們的魔杖和身體里,而是收到霍格沃茨通知書的那天,一旦我們確認入學,就默認簽訂了一個契約,這個契約可以讓魔法部定位我們的大概位置,和發生在我們周圍的魔力波動。”
赫敏很聰敏,立刻察覺到其中的漏洞:“也就是說,如果我住的地方附近有很多巫師,魔法部就不知道我在施咒?”
沃恩點點頭:“沒錯,所以你看,我從來不擔心蹤絲的事。”
“真好……”赫敏羨慕道。
默然片刻,沃恩忽然聽到她輕聲問:“那……沃恩,我暑假可以去你家玩嗎?”
沃恩轉頭,春日的陽光,將女孩側臉映出一圈氤氳的輪廓。
也讓她那充滿期盼、忐忑、羞澀的褐色眼睛,像寶石般晶瑩。
他露出笑容:“你的眼睛,跟我和金妮的一樣。”
“嗯?”赫敏不解,她知道金妮是誰,但不知道沃恩為什么忽然這么說。
隨后,她就見沃恩閉上眼睛,在溫煦的光和風里輕聲說道:“金妮應該會很喜歡你。”
巨大的喜悅,頓時填滿少女心口。
心臟撲通撲通激烈地彈跳著,赫敏很努力控制自己。
當驚喜過后,忐忑又浮了上來,她甚至開始忍不住自問自答:“你們家里都是巫師,我到時候該怎么打扮比較合適?還有,怎么去你家呢?坐火車還是汽車?不對……巫師住的地方,這些東西可能沒有……”
沃恩失笑。
“距離暑假時間還早呢,到時候我會去接你!”
“哦……”赫敏悄悄讓自己臉頰更靠近草地一些,以驅散上面的燥熱。
“對了,格蘭杰先生和夫人也可以一起來玩,他們應該還不知道巫師的家庭是怎么樣的吧?”
“可以嗎?”
“你可以寫信問他們一下,我開會期間抽空幫你送給你爸爸媽媽,有沒有信物什么的,他們會不會把我當騙子?”
赫敏沒忍住,笑出了聲。
然后,沃恩聽到她悄悄說:“我跟他們說起過你,他們看到你的頭發就會知道的……”
“哦——”
“……你哦什么。”
“沒什么,只是感覺某個人好像覬覦我很久了。”
赫敏羞紅了臉,連忙爬起身,“食物都放涼了,快吃吧!”
沃恩又躺了一會兒才起身,湖面吹來的風,弄亂了他火紅的頭發,他看著紅了臉的女孩整理好食物,向他招手。
……………………
“沃恩·韋斯萊先生,我看到您在‘狼人事務委員會’宗旨文件中提出,委員會暫時不接受任何社會個人或組織捐款,也不接受魔法部的財政撥款,你在試圖保持委員會的組織結構純凈,但我想知道,那些貧……可憐而善良的人,他們要靠什么來維持生活?維持每個月必須的狼毒藥劑?”
夜晚,威森加摩管理機構。
這座位于地下二層的巨大會議室,既是威森加摩處理日常事務的辦公廳,也是決策重大事務時的會議廳。
階梯教室般的構造,坐滿了身穿紫紅長袍的巫師們。
房間正中心,一座講臺高高聳立起來,同樣穿著紫紅長袍的沃恩,正站在高臺的講桌后,接受整個威森加摩質詢。
他看了一眼提問題的老巫師,腦中立刻浮現出對方的名字,阿爾萊德·特拉弗斯,純血家族出身,神圣28族之一。
真是根深蒂固的純血。
不過特拉弗斯家族比較墻頭草,他們分支眾多,有些保持著純血的驕傲,有些也與麻瓜眉來眼去,這當然不是他們內部分歧嚴重,而是一種生存的策略。
用分支一邊站隊純血,一邊站隊麻瓜,把雞蛋放在好幾個籃子里,這樣,無論魔法界未來怎么變化,特拉弗斯都可以延續下去。
“只要不是來刁難的就好。”
想著,沃恩朗聲回答道:“您的問題很好,特拉弗斯先生,但我需要指出的是,狼人貧困不是因為他們懶惰,而是自身情況和輿論環境逼迫他們遠離人群,現在,擁有狼毒藥劑后,他們已經能返回社會,用勞動和工作養活自己。”
“但您的憂慮也有一定道理。”
沃恩侃侃而談,“據我們調查,目前英格蘭大約有2000多狼人,剔除格雷伯克和他的走狗,只計算可供吸納的流浪者,就至少有1600多,這其中大約五分之三是麻瓜、啞炮和原生狼人(狼人夫婦生下的狼崽),他們毫無疑問是不適合生存在魔法界的,魔法界的現有規模,也不可能立刻容納這一千人。”
“我們暫時的計劃是,將這部分狼人分流到麻瓜社會,麻瓜龐大的人口基數足以讓他們很快找到工作,暫時解決生存問題。”
說到這里,沃恩停頓了下,見巫師們對他這番話開始交頭接耳議論起來,他有些無奈地說:“是的,看來各位也察覺到其中的問題——麻瓜貨幣在魔法界等于廢紙。”
“我們當然考慮到了這一點,所以當委員會成立后,我會推動委員會組建一支內部基金會,先期資金由我和鄧布利多提供借款,借給基金會運作麻瓜黃金,再用黃金與古靈閣合作,解決初期的狼毒藥劑費用。”
當然,這是權宜之計。
雖然在沃恩印象中,90年代的金價大有可為,但魔法界因為人口體量的原因,經濟很脆弱。
古靈閣的妖精們再喜歡黃金,也不可能無節制的兌換,否則大量黃金涌入,很可能導致金加隆體系崩潰。
這是沃恩當初籌備“狼人事務委員會”之前,就已經想到的問題。
而且,他很樂于看到這個問題的出現。
魔法界太封閉了,他想慢慢撬開一個口子,讓魔法界與麻瓜社會有更多接觸。
沃恩頓了頓,讓普遍高齡的威森加摩成員們,多些時間理解他話里的意思,才繼續提出另一個辦法:“……另一方面,我希望威森加摩允許狼人事務委員會和國際魔法交流合作司,在狼毒藥劑方面的達成出口合作。”
這個辦法一提出來,威森加摩們便面面相覷,許多人不由自主看向角落。
那里,坐著一個清瘦的,大約50多歲的巫師。
巴蒂·克勞奇,曾經風頭極盛,在十多年前巫師戰爭中名聲大噪的鐵血人物,現在的國際魔法交流合作司司長。
他也是威森加摩成員。
巴蒂·克勞奇顯然也沒想到,狼人事務委員會居然還能牽扯到自己,他錯愕地看了沃恩一眼,嘴唇蠕動著想說什么,卻終究還是繼續沉默。
周圍的人都在竊竊私語。
大家都想到前段時間,報紙一直在宣揚,沃恩·韋斯萊狼子野心,企圖撕裂魔法部。
現在難道就是在對福吉宣戰嗎?
否則,他為什么要求單獨與國際魔法交流合作司合作?
更重要的是,這個部門的領導者,還是巴蒂·克勞奇這樣的敏感人物。
這不得不讓許多人浮想聯翩!
眼見情況有些失控,主持會議的阿米莉亞·伯恩斯不得不用洪亮咒喝止道:“肅靜!”
巨大的聲浪壓制了嗡嗡的議論聲。
等到所有人重新坐直身體,阿米莉亞看向最先提問的阿爾萊德·特拉弗斯,“特拉弗斯先生,您對韋斯萊先生的回答是否還有異議或疑問?”
特拉弗斯搖頭:“沒有,伯恩斯女士,我很滿意。”
“那么,質詢會議繼續,請下一位成員!”
說著,她看了對面一眼,對面一個老女巫心領神會地站起身:“韋斯萊先生,我想請問您對狼毒藥劑的后續開發,有什么樣的規劃?狼人事務委員會是否要常態化運行?”
“是的,暫時來說,狼化癥——我更愿意叫它狼人病毒,還沒有辦法徹底解決,狼毒藥劑的下個版本,我準備先解決狼人滿月變身的問題……所以,從目前的趨勢看,狼人事務委員會不可能只是臨時存在,它可能要延續很多年。”
“下一位……瑪奇班太太,您可以坐下提問。”
“哦,謝謝,韋斯萊先生……”
在阿米莉亞的主持下,會議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幾個小時很快過去。
時間到了深夜,阿米莉亞宣布暫時休會,明天再繼續。
一群紫袍交談著走出會議廳,沃恩也松了口氣,從高臺上下來的時候,阿米莉亞走到他身邊,嚴肅的臉露出一絲笑容:
“辛苦你了,孩子,要去我的辦公室吃點東西嗎?”
“好的,謝謝,伯恩斯女士。”
“叫我阿米莉亞,我看你和阿不思相處的時候,可沒這樣客氣。”
阿米莉亞的辦公室也在地下二層。
跟隨阿米莉亞一路走去辦公室的路上,沃恩遇到了很多魔法部官員,每個見到他的人,都忍不住駐足圍觀。
若非這一層屬于魔法法律執行司,而阿米莉亞正是部門老大,為人又很有威嚴,恐怕其他樓層的官員們也會跑過來。
實際接觸久了就會發現,阿米莉亞私下并不嚴肅,偶爾還喜歡開開玩笑。
便如現在,回到辦公室,她端出兩杯飲料、幾碟干果,對沃恩笑道:“這段時間,你在部里可是出盡風頭,他們都叫你12歲的野心家,企圖摧毀魔法部的人。”
沃恩搖頭:“那不是我的本意,但魔法部制度太落后,福吉又是個標準的政客,假如不想我開發的狼毒藥劑變成政治工具,不想狼人們淪為武器,我只能想辦法讓狼人事務獨立出來!”
雖然通過一個多月的相處,阿米莉亞已經知道,眼前的孩子心思深沉,并不簡單。
但此時聽他這樣說,她還是下意識安慰道:“別擔心,鄧布利多支持你,我們也都支持你。”
看著阿米莉亞說這句話時,那理所當然的神態,仿佛鄧布利多才是她的上級(雖然從威森加摩的組織架構來看,確實如此)。
沃恩表面道謝,心下卻暗嘆。
這就是當世最偉大白巫師的號召力,即使鄧布利多出于對權力的畏懼,把自己關在霍格沃茨,不想參與斗爭。
但只要他站出來,就會有無數人響應他。
有些人是認同他的理念,有些人是單純崇拜他這個人,也有些人,如同一年前的福吉一樣,試圖抱上“白魔王”的大腿,為自己的政治資本添磚加瓦。
這些天通過各種會議,沃恩已經遇到許多隱晦的示好,包括今天。
在沃恩看來,所謂質詢會議,其實是很容易翻車的地方,只要提問者故意刁難,針對一點雞毛蒜皮就可以扯很多天。
上午他就被一個純血家族成員刁難過,但是到了晚上,會議全程一直被阿米莉亞掌控著,只有特拉弗斯提了一個相對有意義的問題。
而當沃恩的回答較為敏感時,阿米莉亞便立刻控場,不給其他人趁機發難的機會。
難怪大家都喜歡抱大腿……
心情舒暢的沃恩,喝著飲料與阿米莉亞交談。
“……質詢會議還有兩天,今天上午雖然發生了點意外,但我可以保證,接下來不會再有類似情況,當然,你也要注意收斂一些,之前回答特拉弗斯的時候,你就不應該把巴蒂·克勞奇牽扯進來。”
阿米莉亞教導道:“他現在再落魄,曾經也是魔法部長最有力的人選,一直是福吉的心腹大患,你看,福吉剛上任一年,就迫不及待把克勞奇扔去國際魔法交流合作司……那個地方,擺明了不想讓他管英格蘭的事。”
“你提議合作,也許沒什么別的打算,但外人不會認為你的想法這樣單純,人們總是更喜歡把一件簡單的事復雜化,比如,你意圖聯手克勞奇,推翻魔法部長什么的。”
沃恩笑著點點頭,讓人看不出他在笑容背后,又思考了些什么。
阿米莉亞也不知道。
但正如她之前所說,鄧布利多要支持沃恩,那么她也會支持!
她聽到沃恩好奇詢問道:“所以,克勞奇現在真的很落魄?我看他在會上一言不發,人也很蒼老,只是因為兒子的原因,失去了一些人支持而已,對他應該不至于打擊這么大吧?”
“不只是政治上的原因。”阿米莉亞嘆口氣,“對一個政客來說,失勢只是暫時的,他變成現在的樣子,更多是因為家庭。”
“外界很少有人知道,小巴蒂·克勞奇已經死在阿茲卡班,之后沒多久,克勞奇的妻子也因為傷心和思念兒子,心情郁積去世……妻子和兒子的死,徹底擊垮了他,從那之后,他就開始變得低調,許多事也不想再管。”
沃恩默默聽著,心下嗤笑。
看來巴蒂·克勞奇隱藏的很好,過去這么多年,居然沒有人發現,他的低調并非真的因為深受打擊。
還因為他以權謀私,為了完成病重妻子的心愿,用復方湯劑把她和小巴蒂調包。
所以,死在阿茲卡班的根本不是小巴蒂·克勞奇,而是一位為兒子代死的母親。
真正的小巴蒂,現在被克勞奇用奪魂咒控制著,養在家里呢!
似乎察覺到沃恩對克勞奇很有興趣,阿米莉亞不得不提醒:“你最好不要想拉攏克勞奇,沒用的,他現在喪失了所有雄心。”
“另外,上次的事后,福吉一直沒什么動靜,這是因為現在威森加摩還沒有做出決定,他也不能參與威森加摩事務,但沒人認為他會忍下這口氣,所以還是不要給他口實比較好,拉攏克勞奇,弊大于利!”
理論上來說,她的判斷也不算錯。
克勞奇在很多人眼里已經成了廢人甚至是笑話,在政治人士眼中,這樣一個自甘頹廢的家伙,失去了他僅剩的價值。
沃恩露出符合她期待的微笑:“謝謝您的提醒,我只是好奇而已。”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沃恩才婉拒阿米莉亞的挽留,起身告辭。
反正明天還會見面。
乘坐電梯離開地下二層,沃恩沒有去壁爐區使用飛路粉,而是沿著地下通道慢慢走出魔法部。
魔法部其實離麻瓜社會并不遠,就在頭頂的地面部分,便是倫敦的白廳,一條非常著名的街道。
麻瓜大部分政府部門,都集中在這條街道上。
沃恩給自己施了一個驅逐咒,以免身上古樸的威森加摩長袍引來麻瓜們圍觀,隨后,他用自己充滿魔力的眼睛,觀察著附近的建筑,找到一座同樣被施了驅逐咒的公共廁所。
那里是職員入口,魔法部的工作人員們可以通過廁所里的抽水馬桶,傳送到壁爐區。
這種惡趣味的方式顯然遭到大部分職員的抵制,比如亞瑟就很不喜歡,但也有些老實的家伙,死板地遵守部里的規定。
就像前面,那個正拿著報紙,矮矮胖胖,一看就好欺負的年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