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墨垣的話音尚未完全消散在壓抑的空氣中,那封印核心處最深邃的黑暗,驟然如同沸騰的墨池般劇烈翻滾起來!
“嗷——吼——!”
一聲非人、非獸,蘊含著無盡痛苦、暴虐與滔天怨毒的恐怖嘶吼,猛地從地底深處炸裂開來!聲浪并非無形,而是裹挾著肉眼可見的、濃稠如實質(zhì)的漆黑魔氣,如同億萬根淬毒的鋼針,狠狠刺向眾人的耳膜與神魂!大地隨之瘋狂震顫,仿佛一頭被囚禁萬載的洪荒兇獸正用巨爪撕裂囚籠。
“噗!”本就虛弱的凌清畫面色瞬間慘白如金紙,身體劇震,一口鮮血毫無征兆地噴濺而出,點點猩紅灑落在腳下冰冷的黑巖上。那嘶吼中蘊含的邪惡意念,如同最惡毒的詛咒,直沖她脆弱的神魂。
“清畫!”凌清涯目眥欲裂,厲喝聲中,那層淡銀色的護體光暈瞬間暴漲,幾乎凝成實質(zhì)的銀色水晶罩,強行隔絕了那無孔不入的魔音沖擊波。他反手一探,一股精純溫和的靈力渡入凌清畫體內(nèi),助她穩(wěn)住搖搖欲墜的心神,自己額角青筋卻因過度催動力量而根根暴起。
“嘖,動靜倒是不小。”龍湛眉頭微挑,手中折扇“唰”地一聲完全展開,扇面上流轉(zhuǎn)的暗金色符文驟然亮起,形成一道無形的音障護住自身。他眼底最后一絲玩味徹底消失,只剩下冰冷的警惕,“看來這‘老魔尊’,脾氣比傳聞中還要暴躁幾分。”
凌清涯一言不發(fā),身形早已如磐石般釘在最前方。長劍嗡鳴,清冽的劍光在他周身流轉(zhuǎn)不息,硬生生將沖擊到身前的魔氣聲浪絞得粉碎。他目光死死鎖定那片沸騰翻滾的黑暗核心,劍尖微微抬起,蓄勢待發(fā)。那嘶吼中的狂暴力量,讓他握劍的手背指節(jié)繃得更緊,如同精鋼鑄就。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魔威沖擊達到頂點之際——
“咔嚓嚓——轟隆!”
一道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劇烈、都要刺耳的崩裂聲,如同九天神雷在眾人頭頂炸響!
只見那巍峨古老的黑色祭壇中央,那道由李芊塵以生命本源構(gòu)筑、曾經(jīng)堅不可摧的封印核心壁障,終于不堪重負(fù)!無數(shù)蛛網(wǎng)般的裂痕瘋狂蔓延、擴張、加深,瞬間布滿了整個核心區(qū)域!緊接著,在所有人驚駭欲絕的目光中,那布滿玄奧符文的巨大石壁,如同被巨錘砸中的琉璃,轟然爆碎!
漫天碎石裹挾著濃郁到化不開的漆黑魔氣,如同決堤的黑色洪流,狂猛地噴涌而出!
一個無法用語言形容其龐大與恐怖的輪廓,在翻滾的魔氣洪流中緩緩凝聚、顯現(xiàn)。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雙眼睛。
那不是人的眼睛,更像是兩輪被強行鑲嵌在頭顱上的、燃燒著九幽獄火的血色深淵!瞳孔深處沒有一絲理智的光,只有最原始的、吞噬一切的瘋狂、憎恨與毀滅**!僅僅是目光的掃視,便讓空氣都仿佛凝固凍結(jié),帶著凍結(jié)靈魂的極寒惡意。
緊接著,是那龐大得幾乎遮蔽了血色天空的魔軀。嶙峋的黑色骨刺猙獰地刺破體表,覆蓋著暗沉如凝固血液的鱗甲,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引得周圍空間微微扭曲,散發(fā)出令人作嘔的硫磺與腐朽氣息。十?dāng)?shù)條由純粹怨念與魔氣凝聚而成的、形態(tài)不定的漆黑觸手,在他身周狂亂地舞動、抽打,每一次揮動都撕裂空氣,發(fā)出刺耳的尖嘯。
前任魔尊——冥鄴!
一個被上古邪魔之氣徹底侵蝕、扭曲,喪失了所有過往記憶與人性,只剩下無盡怨毒與毀滅本能的恐怖存在!
“嗬…嗬…死…都要…死…”
沙啞、破碎,如同無數(shù)砂礫在銹蝕鐵皮上摩擦的聲音,從那龐大魔軀的“頭顱”位置斷斷續(xù)續(xù)地擠出。那聲音里沒有任何情感,只有純粹的、對一切生命存在的憎惡與殺戮指令。
隨著他的“話語”,一股遠超之前的、足以讓天地變色的恐怖魔威,如同無形的億萬鈞重山,轟然壓向祭壇下的眾人!地面寸寸龜裂下陷,空氣粘稠得如同水銀,每一次呼吸都變得無比艱難,仿佛肺腑都要被這沉重的威壓碾碎!
凌清涯首當(dāng)其沖,他悶哼一聲,腳下堅硬的黑色巖石瞬間炸開蛛網(wǎng)般的裂痕,雙足深陷其中!但他脊梁挺得筆直,手中長劍爆發(fā)出刺目的光華,劍意沖霄,死死抵住那排山倒海般的魔威,一步未退!劍光與魔氣在他身前劇烈碰撞,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嗤嗤”聲,火星四濺。
司馬南的金色光罩劇烈閃爍,明滅不定,如同風(fēng)中殘燭。她咬緊牙關(guān),嘴角溢出一絲鮮血,卻將更多的靈力注入光罩,死死護住身后幾乎被魔威壓垮的凌清畫。龍湛臉上的懶散早已消失無蹤,折扇在他手中高速旋轉(zhuǎn),扇骨上的符文爆發(fā)出刺目的金光,在身周形成一層高速流轉(zhuǎn)的金色風(fēng)暴,艱難地切割、抵御著那無處不在的沉重壓力,額角汗珠滾落。
唯有古墨垣,依舊靜靜佇立在原地。那足以壓垮山岳的魔威似乎對他毫無影響,衣袂在狂暴的氣流中微微拂動,神情依舊平靜得近乎漠然。只是,他負(fù)在身后的雙手,修長的食指與中指,極其細(xì)微地、不易察覺地捻動了一下。
他深邃的目光越過那狂舞的魔影,穿透濃稠如墨的魔氣,落在冥鄴那雙燃燒的血色深淵之眼上,仿佛在透過這具被邪魔占據(jù)的軀殼,凝視著某個早已湮滅在時光長河中的、名為“冥鄴”的靈魂。
“師姐…這便是…你當(dāng)年不惜一切也要封印的‘結(jié)果’么…”一個無聲的嘆息,在他心底悄然劃過。
下一刻,那龐大的魔影似乎被眾人頑強的抵抗徹底激怒。
“吼——!!!”
比之前更加狂暴的嘶吼震天動地!冥鄴龐大的魔軀猛地向前一傾!數(shù)條由純粹怨念與魔氣凝聚而成的巨大漆黑觸手,如同來自九幽地獄的魔龍,帶著撕裂空間的尖嘯與足以腐蝕萬物的污穢氣息,以雷霆萬鈞之勢,朝著最前方的凌清涯、攙扶著凌清畫的司馬南以及金光護體的龍湛,悍然抽擊而下!
觸手所過之處,空間仿佛被撕裂,留下道道扭曲的黑色殘影!死亡的氣息,瞬間籠罩全場!
幾乎在觸手揮出的同一剎那,一直沉默如淵的古墨垣,終于動了。
他并未拔劍,也未施展驚天動地的法術(shù)。他只是極其自然地、如同拂去衣上塵埃般,抬起了那只一直負(fù)在身后的右手。
五指修長如玉,對著那漫天抽落的、蘊含著毀天滅地之威的恐怖觸手,輕輕一拂。
動作輕柔,不帶絲毫煙火氣。
然而——
“嗡!”
一道細(xì)微卻仿佛源自宇宙本源的奇異嗡鳴響起。
以古墨垣的指尖為中心,一圈圈肉眼可見的、如同水波般的透明漣漪,無聲無息地蕩漾開來。這漣漪看似緩慢柔和,卻無視了空間的距離,瞬間擴散至整個祭壇范圍,迎上了那狂猛抽落的魔氣觸手。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沒有刺目的光芒對撞。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出現(xiàn)了詭異的凝滯。
那足以抽碎山峰的魔氣觸手,在接觸到那透明漣漪的瞬間,如同滾燙的烙鐵遇到了最純凈的寒冰,又如同投入熔爐的虛幻泡影——
無聲無息地,寸寸瓦解!
構(gòu)成觸手的濃稠魔氣、暴戾的怨念、污穢的能量,在漣漪的輕撫下,如同被一只無形巨手抹去,從最狂暴的狀態(tài),直接分解、消散,還原成最原始、最無害的虛無粒子,徹底歸于沉寂!
整個過程快得超乎想象,卻又清晰得烙印在每個人眼中。前一瞬還是毀天滅地的魔威降臨,下一瞬,那恐怖的攻擊便已煙消云散,仿佛從未出現(xiàn)過。只有空氣中殘留的、被強行撫平的空間褶皺和那尚未完全散去的漣漪波紋,無聲地訴說著方才那輕描淡寫的一拂,蘊含著何等無法理解的偉力。
祭壇上,陷入了一片死寂。
連冥鄴那龐大魔軀的動作都似乎停滯了一瞬,那雙燃燒的血色深淵之眼中,第一次出現(xiàn)了某種本不該存在的、源于本能的驚疑與…一絲難以察覺的忌憚。他龐大的身軀微微后縮,狂舞的觸手也凝滯在空中,仿佛在重新評估眼前這個渺小人類帶來的威脅。
凌清涯緊握長劍的手臂肌肉依舊緊繃,劍氣吞吐不定,但眼中的凝重已化為深深的震撼。司馬南維持著護罩,劇烈喘息,看向古墨垣背影的目光充滿了難以置信。龍湛手中高速旋轉(zhuǎn)的折扇不知何時已經(jīng)停下,他死死盯著古墨垣那只剛剛收回的、仿佛只是撣了撣灰塵的手,素來玩世不恭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近乎呆滯的神情,嘴唇微張,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虛弱的凌清畫倚靠著司馬南,蒼白的小臉上也滿是驚愕,清澈的眸子里倒映著那緩緩散去的空間漣漪。
古墨垣緩緩收回手,重新負(fù)于身后,仿佛剛才那驚世駭俗的一拂只是眾人共同的幻覺。他依舊平靜地注視著祭壇上那陷入短暫凝滯的恐怖魔影,深邃的眼眸中古井無波。
然而,就在這片死寂即將被打破的臨界點——
“嗤啦!”
一道刺目的、仿佛由最純粹的血色閃電構(gòu)成的巨大爪影,毫無征兆地撕裂了古墨垣身側(cè)的空間!爪影帶著滅絕生機的詛咒與超越極限的速度,直取古墨垣看似毫無防備的咽喉!這偷襲來得如此突然,如此詭異,仿佛是從另一個維度直接切入現(xiàn)實!
是冥鄴!那短暫的凝滯竟是佯攻與蓄力!他真正的殺招,這凝聚了其被封印十?dāng)?shù)年所積蓄的、最精純本源魔氣的一擊,目標(biāo)正是這個讓他本能感到極度危險、必須優(yōu)先抹除的存在!
血色爪影出現(xiàn)的瞬間,死亡的氣息便已鎖定了古墨垣!
凌清涯瞳孔驟縮,劍氣本能地爆發(fā)想要救援,卻已不及!司馬南的驚呼卡在喉嚨!龍湛的折扇剛剛抬起!
就在那血色爪影即將觸及古墨垣脖頸皮膚的千鈞一發(fā)之際——
古墨垣負(fù)在身后的左手,那只一直未曾動過的左手,極其隨意地,仿佛只是要拂開一縷惱人的發(fā)絲般,對著身側(cè)襲來的血色爪影,輕輕一彈指。
“叮——”
一聲清脆悠揚,宛如玉磬輕鳴的聲響,驟然響起。
指尖與那滅絕血爪碰撞的剎那,一點微不可察的、仿佛蘊含了諸天星辰生滅的混沌色光點,自他指尖悄然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