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有沈云舟的人暗中保護,張氏再不能如往日那般肆意欺辱她,一次磋磨她的機會都沒有找到,而她也沒能讓張氏體內的蠱毒再發(fā)作。
今日百日宴,張氏借著由頭三番四次來催,想要光明正大的折辱自己,如今這般下場,倒真是自作自受了。
望著案頭那三道明黃的圣旨,易知玉挑了挑眉。
今日不僅挫敗了張氏對秦家的算計,更意外得了誥命之榮,
而沈云舟也當真避過了那場死劫,昭昭的百日宴,倒是比前世那場滿月宴順遂得多。
更令她意外的是,侯爺竟命人將今日各府送來的賀禮盡數(shù)抬到了她的院子,
還特意囑咐,既是慶賀昭昭生辰之禮,便該由她這個母親收著,一并納入了她的私庫。
各府送禮,自然不會寒酸,全都是貴重之物,
這一下,她的庫房又添了不少珍品,倒真是沾了昭昭的光。
思緒不停變化,易知玉眸光漸深。
近來種種線索在她腦海中漸漸清晰了起來。
山體滑坡、滾石襲擊、圣旨封賞、誥命加身、世子之位、身世之謎,這些碎片,終于拼湊成完整的真相。
若是易知玉沒有猜錯。
上一世,沈云舟之死并非意外,而是人為,只因為,他并非張氏親生。
想來上一世侯爺欲立沈云舟為世子的事被張氏知曉,張氏便動了殺心,
于是在他的歸途設下死局,讓他永遠回不了家。
只要他一死,世子之位自然落到沈明遠頭上,整個侯府便徹底成了他們母子的囊中之物。
至于她易知玉?
出身如何根本無關緊要。
無論嫁給沈云舟的是誰,在張氏眼中都無區(qū)別。
她不會善待任何與沈云舟有關之人。
無論是誰,都只會被她百般磋磨、挑撥離間。
只因為,沈云舟不是她的親子。
所以她容不得他有美滿和睦的家,
所以她不遺余力地截留家書、惡意挑撥,每一樁每一件,都浸著刻骨的恨意。
想到這里,易知玉心頭驀地一顫。
可憐的何止是她?沈云舟又何嘗不是這場陰謀下的犧牲品?
那些被刻意制造的誤會,那些莫名的冷待,上一世他至死都沒能想明白緣由。
所幸上天垂憐,這一世沈云舟提前回京,剛好趕上了那場走水,剛好趕上了自己庫房被搬空。
幾場大火,倒是將那些橫亙在二人之間的誤會全都一一解開了。
雖說不知沈云舟是何時知曉張氏并非她生母,不過想來也是近期才知曉的,否則他也不會起疑。
重活一世,似乎一切都像是冥冥之中安排好了一般。
易知玉不禁陷入沉思,她先前并不知曉沈云舟的真實境遇,
只以為他和那沈明遠一般是這侯府嫡子,眾星捧月般的存在。
現(xiàn)在知曉沈云舟并無母親疼愛,甚至也許被冷待之后,易知玉在想,
這些年在侯府,沈云舟究竟過著怎樣的日子?
在他尚且不知真相時,面對張氏這個所謂母親日復一日的冷眼相待,該是何等困惑?
同樣是侯府公子,為何唯獨他得不到母親的關懷。
若張氏并非生母,那沈云舟的親生母親如今身在何處?
是生是死?而侯爺,又是否知曉這一切?
活了兩世,易知玉才驚覺自己對沈云舟竟有如此多的誤解。
那些她曾認定的"事實",原來都不過是張氏精心編織的謊言。
既然命運讓他們同樣在這深宅大院里踽踽獨行,既然陰差陽錯讓他們成為夫妻,
既然誤會已經解開,那么之后是不是就可以更好的一同攜手走下去了。
自從昭昭出生,沈云舟回京之后,沈云舟為自己做的種種易知玉都看在眼里,
當那些被截留多年的家書的誤會解開的那一瞬,當那些被刻意制造的誤會終于真相大白時,
易知玉便已在心底做好了打算,這一世,要好好與自己的夫君沈云舟攜手同行下去。
夫妻本為一體,唯有同心同德,方能在這荊棘密布的侯府中,劈開一條屬于他們的光明坦途。
正當易知玉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時,忽然聽到外間傳來一陣輕微的響動。
還未等她起身查看,厚重的門簾便被人從外掀起。
易知玉下意識以為是丫鬟小香進來伺候,
剛要開口詢問,卻見一道高大的身影繞過屏風走了進來。
月光與燭火交織下,沈云舟一身戎裝未卸,玄鐵鎧甲上還沾著夜露的濕氣,
腰間佩劍隨著他的步伐輕輕晃動,發(fā)出細微的金屬碰撞聲。
他眉宇間帶著幾分風塵仆仆,顯然是剛回府就徑直來了這里,連盔甲都未來得及脫下。
易知玉連忙從軟榻上起身,對著沈云舟福了福身,
"夫君回來了?"
沈云舟的目光在觸及她的瞬間便柔和下來,三步并作兩步走到近前。
卻在即將靠近時突然頓住,似是想起自己這一身征塵,怕唐突了她。
一個多月的分別,對沈云舟而言竟比一年還要漫長。
此刻他心心念念的人兒就站在眼前。
此時的易知玉已卸下釵環(huán),如瀑青絲散落肩頭,在燭光映照下泛著柔潤的光澤。
那身嫩粉色的衣裙更襯得她肌膚勝雪,整個人都籠著一層溫柔的光暈。
自那日讀過易知玉這些年寫給他的家書,沈云舟心底壓抑多年的情意便如決堤之水,再難掩飾。
這一個月來,他無時無刻不在思念著她。
剿匪一事其實早已部署妥當,只為引出幕后黑手才不得不推遲歸期。
如今終于得見,他幾乎要克制不住想要將人擁入懷中的沖動。
"讓你久等了。"
沈云舟嗓音微啞,目光灼灼地望著眼前人。
屋內燭火輕搖,兩人相對而立,一時間甚至能聽到燭火燃燒的聲音。
見沈云舟平安歸來,易知玉懸著的心總算落了下來。
自從知曉了信件的誤會,易知玉對沈云舟的看法有了很大的改變,
心中一直有著的那層隔閡似乎也消散了。
既然對方并不是個冷漠無情的人,那作為妻子,該有的關心不能少,
而且沈云舟愿意將張氏并非生母之事告知自己,顯然是已經把她當作自己人了的。
她抬眸打量著他這一身未及卸下的戎裝,忍不住輕聲問道,
"夫君可曾用過晚飯?要不要讓小廚房準備些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