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雨聲淅瀝,影十進來時帶進一陣潮濕的水汽,衣角還沾著些雨水。
"夫人,那王媽媽今日乘船離京了。"
她頓了頓,繼續稟報道,
"上船前,她把那裝著女嬰的包袱,扔進了河里。"
"遵照夫人先前的吩咐,我們的人沒有出手干預。那女嬰落水后幾乎立刻就沉了下去。雨勢太大,河岸又無人經過,想來,是活不成了。"
易知玉手中的繡花針在空中微微一頓,
她垂下眼簾,輕輕"嗯"了一聲,指尖卻不自覺地摩挲著香囊上繡了一半的云紋。
她早料到王媽媽不會帶著沈寶珠遠走,原以為最多是丟棄在某個偏僻巷弄里,
卻不想竟是直接拋入了那湍急的河水中,生生斷了那沈寶珠的生機。
重活一世,這才百日剛過,上輩子踩著她和孩子們的命享盡榮華富貴的沈寶珠,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殞命在了冰冷的河水里。
窗外雨聲漸急,易知玉望著繡繃上漸漸成型的香囊,神色平靜。
因著沈寶珠如今還是個無知嬰孩,她本就沒打算親手對一個襁褓嬰孩下殺手。
將她換回去便知曉她這一生不會再好過,如今這般結局,就當是天道輪回,讓沈寶珠用這條命償還上一世毒殺自己的孽債了。
屋外電閃雷鳴,這雨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從白日一直持續下到深夜。
豆大的雨點敲打在屋檐的青瓦上,發出"噼啪"的聲響,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
雨水順著屋檐滴落,在青石板上匯成一個個小水洼。
西邊最偏僻的院子里,潮濕的霉味混合著血腥氣在空氣中彌漫。
顏子依蜷縮在潮濕的墻角,單薄的衣衫早已破爛不堪,身上猙獰的鞭痕都有些遮不住了。
她環抱著雙膝,指甲深深掐入皮肉。
屋外一道閃電劃過,慘白的光透過窗戶,映照出她那張布滿傷痕的臉上。
原本姣好的面容如今瘦削得嚇人,那雙漆黑的眼睛滿是怨毒,恨意都快要漫出來。
這些日子,張氏也許是因為不得空,倒是沒再來找她麻煩,讓她得以稍稍喘息了幾日,身上的傷勢也恢復了一些。
雖然每日送來的只有些發餿的剩飯和長了霉的饅頭,甚至有時是連狗都不吃的泔水,但她都強忍著惡心咽下去。
每一口餿飯都讓她作嘔,可求生的本能讓她硬是咽了下去。
可是這幾日沈月柔突然像發了瘋一般,日日都要來她這狠狠的折磨和羞辱她。
想到沈月柔,顏子依的指尖氣的深深掐進掌心,她完全控制不住眼中翻涌的恨意,
"這個賤人!"
顏子依冷笑一聲,聲音里淬著毒。
這個驕縱的侯府嫡女,竟將自己嫁不進秦家的恥辱全數怪罪到她頭上,何其可笑!
自己沒本事攀上秦家的高枝,倒把一腔怨氣都撒在她身上!
這賤人整日里擺著侯府千金的架子,實則驕橫跋扈得很,動輒打罵下人,稍不順心就摔碟砸碗,連最基本的婦德婦容都不具備,也配肖想秦家少夫人的位置?
秦家乃百年望族,要娶的自然是知書達理的閨秀,怎會看得上沈月柔這等心思歹毒的貨色?
顏子依滿臉陰森,沈月柔越是拿她撒氣,就越證明這賤人心里憋屈。
堂堂侯府嫡女,卻連個想要的親事都說不上,只能靠折磨她來泄憤,當真是可笑至極!
"活該!"
沈月柔越是這般作賤她,就越說明那賤人心里有多不甘。
這樣惡毒的女子,合該一輩子嫁不出去,老死在侯府這方寸之地!
顏子依永遠不會忘記沈月柔帶著皮鞭進來時,臉上那扭曲的惡毒笑容。
那沾了鹽水的鞭子抽在她尚未愈合的傷口上,鹽水滲入皮肉,疼得她幾乎昏死過去。
她越是疼的發抖,沈月柔那個賤人就笑得愈發開心。
不止如此,她甚至讓人按住她的手腳,將燒紅的烙鐵按在她身上。
"滋滋"的皮肉焦灼聲伴和她撕心裂肺的慘叫聲讓沈月柔更加的興奮。
沈月柔還變態的搜羅來各式各樣的蛇蟲鼠蟻倒在她身上,在一邊冷笑著看她被嚇得魂飛魄散的模樣。
那些滑膩冰冷的生物在她身上游走的感覺,每每想起來都讓顏子依忍不住渾身戰栗。
顏子依死死咬著牙,透過散亂的發絲,她的目光落在墻角那堆刑具上,這是今早婆子們又搬進來的新刑具。
厚重的木板、帶著尖刺的夾棍,還有幾個形狀古怪的鐵器。
不用想也知道,這定是沈月柔又從哪里搜羅來的新花樣,到時候肯定全都要用在自己身上。
想到沈月柔的那些可怕的折磨,顏子依控制不住的身子一顫。
窗外,一道慘白的閃電劃破夜空,將屋內照得如同白晝。
顏子依望著那轉瞬即逝的光亮,一個大膽的念頭在心底瘋狂滋長。
她想要逃出去!她必須要逃出去!
今夜,或許是她唯一的機會。
外面的雨勢如此之大,看守的婆子們定然都躲進了屋內避雨。
府中各處守衛想必也會因這惡劣天氣而松懈很多。
那震耳欲聾的雷聲,足以掩蓋她逃跑時發出的任何聲響。
最重要的是,這樣大的暴雨,沈月柔今夜肯定是不會再過來了。
"必須逃!"
顏子依咬著牙,強忍著身上尚未結痂的傷口傳來的劇痛,扶著潮濕的墻壁緩緩起身,艱難地站了起來。
每動一下都像是千萬根針在扎,但她顧不得這許多了。
這是她活命的唯一機會!
顏子依顫抖的手指搭在門閂上,她屏住呼吸,將門推開了一條細縫。
霎時間,冰冷的雨水氣息撲面而來。
多虧沈月柔這幾日頻繁出入,嫌開鎖麻煩,早命人撤去了門外的銅鎖,倒是讓她有機會能夠將門給打開。
借著又一道閃電的亮光,她看見院中空無一人,
青石板上積起的水洼被雨點砸出無數漣漪,院墻邊的老槐樹在狂風中劇烈搖晃。
那些平日兇神惡煞的婆子果然都不見了蹤影,想必都躲雨去了。
就在顏子依側身準備溜出門外的剎那,一道刺目的閃電驟然劈開夜空。
借著這轉瞬即逝的亮光,她驚訝地發現院門口竟出現了一個撐著油紙傘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