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出手阻攔,也不必打草驚蛇。讓我們的人繼續暗中盯著吳媽媽便是。她若真有本事溜出去……那便好好‘護送’一程,讓她可以更加順利些,對了,仔細盯緊她去了何處,見了何人,說了什么話,又做了什么事。一五一十,全部記下,回來報我。”
“是,夫人!屬下明白。”
影十抱拳領命,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一旁的小香歪了歪頭,臉上寫滿了不解,她壓低聲音問道:
“小姐,奴婢愚鈍,為何要由著那個吳媽媽偷偷溜出去呀?還要幫她的忙讓她更順利些?那豈不是讓她們的壞心思得逞了嗎?”
“如今侯爺已經將侯府中饋全數交給您打理了,這府里上上下下現在都聽您的吩咐。”
“咱們既然早知道她們存了想偷溜出來的心思,干脆直接多派些可靠的人手,將那院子圍得像鐵桶一般,叫她們插翅難飛,不是更好嗎?讓那張氏徹底沒了作妖的機會,沒法子再出來害咱們,豈不省心?”
易知玉聞言,輕笑著搖了搖頭,眼神中卻并無半分笑意:
“傻丫頭,若只是將她們死死困在那院中,那豈不是讓她們太舒坦了?”
小香更加困惑了,
“如今侯爺只留了個老邁的吳媽媽在里頭伺候那張氏,還特意交代了廚房不必送好飯食過去。如今她們日日吃的都是些清湯寡水、不見油腥的青菜豆腐,那張氏在里頭過的日子定然苦不堪言!哪里會舒坦呀?”
“要奴婢說,就該讓她這么過一輩子才是!讓她嘗嘗自己種下的苦果!誰讓她以前那般狠毒地害咱們!如今有這般下場就是活該!咱們可不能給她任何一絲翻身的機會才是!”
易知玉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語氣卻十分肯定,
“放心,張氏此人,無論如何,都絕無可能再翻身了。”
她看向忠心耿耿卻心思單純的小香,耐心解釋道,
“她以往之所以能橫行霸道,最大的依仗便是其娘家張家的權勢。如今張家已然徹底倒臺,樹倒猢猻散,她早已失去了所有靠山,成了無根浮萍。”
易知玉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寒芒,聲音也低沉了幾分:
“若我們此刻堵死了她們所有作妖的路,那這張氏或許便能一直像現在這樣,雖不好過,卻也能茍延殘喘地活在侯府這一方院子之中。但這……并非我想要的最終結果。”
易知玉沒有將接下來的話說出口,但那未竟之語卻在她心中回蕩,
她想要的,從來就不是張氏被軟禁一生!
她想要的,是她張婉容的命!
要她為自己前世的罪孽付出生命的代價!
若只是讓她在那院子里茍活,雖也能讓她備受煎熬,生不如死,可易知玉不愿看到她就這樣“全須全尾”地活著!
要知道,上一世,她整個易家,她那敬愛的兄長、溫柔的嫂嫂……全都是被她張婉容設計害死的!
這等血海深仇,豈是區區軟禁所能償還?當然要用她的命來抵償才是!
而且,易知玉深知,沈云舟遲早會為其生母何氏正名。
待到一切真相大白于天下之時,沈仕清與沈云舟父子之間或許便會立場對立,
畢竟,沈仕清是不允許何氏的身份曝光的,這會影響他的名聲,做實他曾經拋棄發妻的事實。
若到那時,見沈云舟不愿配合的沈仕清必定會重新考量,指不定到時候會重新偏向另外兩個兒子,
若是如此,保不定他會重新將張氏放出來,若真是如此,那就太便宜那個張氏了!
所以!必須趁現在!趁沈仕清對張家余怒未消、對張氏厭惡至極之時!
她要借沈仕清這把“刀”,將這個上一世害得她家破人亡、磋磨她至死的張婉容,徹底解決掉!永絕后患!
一旁的小香細細琢磨著自家小姐的話,眼睛倏地一亮,仿佛撥云見日,臉上露出了悟的神情:
“奴婢明白了!小姐的意思是,反正如今那張氏早已是秋后的螞蚱,對咱們構不成半點威脅了。她若是安分守己,或許還能在那一方小院里茍延殘喘;”
她越說越覺得暢快,語氣也輕快起來:
“可她若是不知死活,還要繼續作妖、行惡事,那不僅害不到咱們分毫,反而會再次狠狠觸怒侯爺!”
“等到侯爺雷霆之怒降下,那張氏恐怕連如今這清湯寡水的青菜豆腐都沒得吃了,下場只會更慘!”
“所以咱們根本不需要費心阻攔她,只需穩坐釣魚臺,在一旁靜靜看戲,看著她自尋死路便好!”
見到小香一點就通,還能舉一反三,易知玉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幾分,帶著贊許,
“我們小香如今倒是愈來愈機靈聰慧了。不錯,正是你說的這個道理。”
“所以咱們不僅不必阻止,有時甚至還要……暗中幫上一把,順勢將這團火燒得更旺、更烈一些。”
得到小姐的夸獎,小香的眼睛更是亮晶晶的,帶著幾分小小的得意:
“那是自然!奴婢天天跟在您這么聰明的小姐身邊,耳濡目染,總該學到幾分真本事才是!若是還像從前那般愚鈍,豈不是白白辜負了小姐的教導?”
易知玉被她的俏皮話逗得莞爾,笑著揮了揮手,語氣溫和,
“好了好了,就你嘴貧。你也不必再為何事擔憂了,時辰確實不早了,快去歇息吧。”
“縱有天大的事,也等明日天亮了再說。”
“是,小姐。您也早些安歇。”
小香乖巧地應聲,臉上帶著心領神會的笑容,輕手輕腳地退出了內室,細心地為易知玉掩好了房門。
此時,張氏院子,夜色之中的圍墻之下,一個黑影在那里來回的晃悠,不是旁人,正是吳媽媽。
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尋了好些時辰,終于在一處偏僻角落尋到一段稍低矮些的墻頭。
尋好之后她又悄摸地從雜物堆里搬來幾個廢棄的花盆和破舊的木桶,來來回回搬了好幾趟,又疊羅漢似的壘了半晌,才勉強搭出一個能墊腳的地方。
待到終于顫巍巍地成功翻出院墻,吳媽媽幾乎是脫力一般一屁股癱坐在外墻根下的陰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