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爺!饒命啊!求您饒了老奴吧!老奴知錯了!老奴這就走!這就立刻消失!求求您,千萬別抓老奴去見侯爺啊!”
然而沈明遠卻對她的求饒充耳不聞,叫喊的聲音越來越大,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刺耳,
“來人!都死到哪里去了!快給我來人!把這個狗奴才給我抓起來!”
院子里原本已經歇下的下人們被主屋突如其來的激烈爭吵和怒斥聲驚醒,紛紛披衣起身,點亮了燈燭。
守夜的下人也聞聲急匆匆地朝著沈明遠的寢屋這邊趕來。
一時間,原本沉寂的院落迅速亮起了星星點點的燈火,人影綽綽,腳步聲雜亂。
仍在屋內的吳媽媽聽到外面迅速聚集起來的動靜,嚇得魂飛魄散,肝膽俱裂!
她再也顧不得其他,不敢再多留一刻,趁著沈明遠的注意力還在叫罵和呼喊下人上,
她如同喪家之犬般,慌忙轉身,跌跌撞撞地快步退出了令人窒息的屋子,
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必須立刻逃離這里才行!
剛一沖出屋門,冰涼的夜風撲面而來,吳媽媽還未來得及吸一口完整的氣,
便驚恐地看見院子里已有不少被驚動的下人提著燈籠圍攏過來,一道道疑惑、審視的目光投向她!
她心臟狂跳,幾乎要沖破胸膛,立刻加快了腳步,幾乎是連滾帶爬地低著頭,
趁著那些下人尚未完全反應過來、形成合圍之前,拼盡全力沖出了沈明遠的院門,融入了更深的夜色之中。
然而,她剛踉蹌著、驚魂未定地沖出那危險的院子,還未來得及辨認方向、喘上一口勻稱的氣,便驚駭欲絕地看見不遠處火光晃動,人影幢幢。
竟是一隊巡夜的侍衛舉著明晃晃的火把,步伐整齊而迅疾,正朝著沈明遠院子的方向快步趕來!
那些侍衛眼尖無比,幾乎立刻就發現了剛從院門逃出、形跡可疑的黑影,
領頭之人立刻揮手指向這邊,高聲呼喝道,
“快!賊人在那邊!包抄過去!抓住那個黑影!別讓她跑了!”
吳媽媽聽到這雷霆般的呼喝,見那耀眼的火把和森嚴的人影直沖自己而來,
心中那根緊繃的弦瞬間斷裂,慌亂到了極致!
他們這是聽到沈明遠的喊聲將她當成了夜闖侯府的賊人嗎!
她哪里還敢有半分停留?此刻她就像是一只被獵犬追逐、驚破了膽的兔子,只能憑借著求生的本能,
朝著與那片可怕火光相反的、更濃更深的黑暗處,不顧一切地、跌跌撞撞地、深一腳淺一腳地拼命逃去!
一夜很快過去,轉眼間,府外傳來隱約的雞鳴聲,晨曦微露,天色漸漸亮了起來。
易知玉的院子中,寢屋內是另一番景象。
兩個孩子都已醒來,乳母和幾個婆子正手腳麻利地分別照顧著慕安和昭昭穿衣梳洗,屋內洋溢著孩童清脆的咿呀聲和大人溫柔的哄勸聲。
易知玉也已起身,在小香的細致伺候下洗漱完畢。
此刻,她正端坐在梳妝臺前,烏黑的長發披散在肩后,任由手藝靈巧的婢女為她梳理發髻,點綴珠釵,薄施粉黛。
待一切收拾妥當,她從寢屋緩步走出。
外間廳堂內,精致的早膳已然擺好,散發著誘人的香氣。
影十早已候在屋內,如同融入陰影般安靜地侍立一旁,顯然是在等待易知玉出來回稟要事。
易知玉目光掠過她,幾不可察地輕輕頷首,隨即溫柔地牽起慕安的小手,一同在桌邊坐下。
她先細心地將一小碗溫熱的、適合孩童入口的粥羹放到慕安面前,
看著小家伙乖巧地拿起小勺,自己吃了起來,這才抬起頭,看向影十,聲音平和地問道:
“事情如何了?”
影十上前一步,抱拳行禮,聲音清晰而沉穩,
“回夫人,一切正如您所預料。吳媽媽昨夜翻墻偷溜出院子之后,確實去了三小姐沈月柔的屋子。她傳達了張氏的意思,想讓三小姐在若寧郡主的賞花宴上陷害您。”
易知玉聞言,纖細的柳眉微微挑起,臉上卻絲毫不見意外之色,仿佛早已洞悉一切。
畢竟,張氏好不容易才找到機會派人出來一趟,若不想方設法給她找些不痛快,又怎么會是張氏的作風呢?她怎會甘心讓自己舒坦?
影十繼續回稟,語氣毫無波瀾,
“只不過,三小姐此次并未聽從張氏的吩咐。她非但沒有答應,反而將吳媽媽斥責了一番,并將其趕了出去。吳媽媽擔心久留生變,被人察覺,只得匆忙離開了三小姐那處。”
易知玉嘴角不禁勾起一抹了然于胸的淺笑。
沈月柔不會再聽從張氏的話本就在她的意料之中。
畢竟,張氏上一次的“妙計”剛剛才讓沈月柔結結實實地吃了大虧,挨了板子,丟了顏面。
而且,如今的沈月柔,早就已經不是從前那個唯母命是從的沈月柔了。
上次她察覺張氏自身難保、再也無法成為倚仗之后,定然會選擇明哲保身,急于與張氏徹底劃清界限,又怎會再愿意與之扯上任何關系,替她火中取栗呢?
“嗯,知道了。”
易知玉淡淡應了一聲,姿態優雅地夾了一筷清爽的小菜,仿佛在談論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隨即話鋒一轉,問道,
“我讓你準備的那些東西,可都安排妥當了?”
影十立刻點頭,語氣肯定,
“回夫人的話,已經全都按照您的吩咐準備妥當,并且于昨夜,便已趁其不備,悄然放入三小姐沈月柔的屋內隱蔽之處了。”
“嗯,好。”
易知玉輕輕頷首,
“那吳媽媽之后又如何了?”
“回夫人,”
影十垂首繼續稟報,聲音毫無起伏,
“吳媽媽離開三小姐處后,確實去了大少爺沈明遠的院子。她本意是想替張氏探看大少爺的傷勢,代為傳達張氏的‘關懷’。”
她略微停頓,似乎在組織更精準的措辭,
“然而,大少爺并不買賬。他一見到吳媽媽便勃然大怒,厲聲呵斥,并立即高聲叫喊,要院中下人將吳媽媽這個‘違抗父命、私自出逃’的刁奴抓起來,還說要將她立刻扭送到侯爺面前發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