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見祁媽媽竟敢當眾頂撞,臉色驟然鐵青,涂著蔻丹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好個不知死活的刁奴!竟敢在此信口雌黃!"
祁媽媽此刻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她雙目赤紅,聲音嘶啞卻字字鏗鏘:
"老奴是不是胡說,老夫人您心里最清楚!自打我家夫人嫁入侯府,整整四年未曾領到一分月例銀子!日常用度全靠自己嫁妝!您和大小姐還不要臉的隔三差五就去找我家夫人討要銀錢!"
她顫抖的手指直指躲在張氏身后的沈三小姐:
"三小姐這一身綾羅綢緞、滿頭珠翠,哪一樣不是吸著我家夫人的血!好個高門大戶的侯府,竟要靠媳婦的嫁妝過活,傳出去也不怕笑掉世人的大牙!"
祁媽媽越說越激動,淚水混著憤恨滾滾而下:
"你們一邊揮霍著我家夫人的錢財,一邊作踐她的人格!不是讓她像個丫鬟似的端茶倒水,就是逼她整夜跪在佛堂抄經!寒冬臘月里,我家夫人懷著身孕還要跪著抄經,挺著大肚子還得給老夫人捏肩捶腿!"
"怎么?這侯府是養不起丫鬟婆子了嗎?非要折騰一個孕婦來伺候?我家夫人但凡有半點不如你們的意,就要變著法子磋磨她!如今人都被你們活活逼死了,你們這些吃人不吐骨頭的魔鬼,遲早要遭報應!"
祁媽媽聲嘶力竭的控訴在院內回蕩,每一個字都像重錘般砸在眾人心上。
她的身軀因憤怒而顫抖,仿佛要用最后的力氣為死去的主人討一個公道。
張氏萬萬沒料到祁媽媽竟敢當著滿院子人,特別是沈云舟的面將這些事全數抖落出來。
她那張保養得宜的臉瞬間扭曲,陰沉得能擰出水來,涂著鮮紅蔻丹的手指死死掐著帕子。
"好個下作的老賤婢!竟敢這般污蔑主子!"
張氏聲音尖利得幾乎破音,
"來人!快來人!把這刁奴給我拿下!拖出去——亂棍打死!"
幾個膀大腰圓的家丁聞聲就要上前拿人。
沈云舟眸色驟冷,周身殺氣凜然,他冰冷的聲音響起:
"我看誰敢動她。"
家丁們頓時僵在原地不敢動彈。
沈云舟冰冷的目光如刀鋒般掃過,那些家丁嚇得連連后退,有幾個甚至腿軟得跪倒在地。
張氏見沈云舟竟要護著這老奴,臉色愈發難看。
她顫抖著手指向沈云舟,聲音里帶著幾分歇斯底里:
"這老刁奴如此詆毀你母親和妹妹,你竟還要護著她?!莫不是真信了她那些瘋話!"
沈云舟面若寒霜,眼神冷得駭人:
"她說的是真是假,老夫人心里最清楚。"
這句話猶如一記耳光,狠狠扇在張氏臉上。
她踉蹌著后退兩步,捂著心口作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
"好!好得很!我含辛茹苦養大的好兒子,如今竟為了個老刁奴來質疑親生母親!由著這奴才詆毀我!老天爺啊,我這是造的什么孽啊!"
沈月柔見狀,一個箭步沖上前扶住了搖搖欲墜的張氏。
她柳眉倒豎,杏眼圓睜,滿臉憤懣地瞪著沈云舟,聲音里帶著幾分哽咽:
"二哥!你怎能這般誤解母親!那起子下賤奴才信口雌黃,分明就是在挑撥離間!"
她越說越激動,纖纖玉手指向佛堂方向:
"今日分明是易知玉自己非要過來抄經的!母親見她剛出月子,再三勸阻,可她偏要逞強,這也能怪到母親頭上?"
"來抄經也就罷了,她自己打瞌睡不慎引燃了佛堂,母親寬厚仁慈,不僅沒有責怪,還命人趕緊救火。可她倒好,不顧眾人阻攔,非叫嚷著要沖進去救那些經書!滿院子的下人都看得真真切切!我們拉都拉不住!她自己找死,難道還要母親來擔這個罪名不成?"
說著,沈月柔突然轉向顏子依,眼中閃過一絲算計:
"大嫂嫂,你方才同我一道過來,不也親眼所見嗎?"
顏子依猝不及防被點名,臉色頓時一僵,她沒想到沈月柔竟然要將她也拉扯進來。
她絞著手中的帕子,在張氏和沈月柔灼灼的目光逼視下,只得硬著頭皮點頭:
"是...是啊...確實是知玉妹妹自己沖進去的...我們...我們怎么攔都攔不住..."
張氏露出一絲苦澀的笑意,眼角還掛著未干的淚痕。
她顫巍巍地朝沈云舟伸出手,聲音里滿是哀戚:
"事情原委再清楚不過,滿院子的人都可以作證。云舟啊...難道...難道你寧愿相信一個奴才的讒言,也不肯相信養育你多年的母親嗎?"
沈云舟薄唇微勾,眼底卻是一片森寒,他冷聲道:
"事實如何,等官府查清楚了便知。"
張氏聞言,瞳孔驟然一縮,手指顫抖地指著他,聲音都變了調:
"你!你說什么?!"
沈云舟目光冰冷地掃向身側的影七,語氣不容置疑:
"影七,報官。"
影七當即抱拳,沉聲應道:
"是,主子!"
張氏臉色驟變,眼見影七轉身就要往外走,
她厲聲喝道:
"站住!不準去!誰準你報官的!"
滿院子的下人頓時噤若寒蟬,齊刷刷地跪伏在地,連大氣都不敢喘。
顏子依震驚地望著沈云舟,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他竟為了一個易知玉,不惜鬧到官府?
沈月柔更是臉色鐵青,聲音尖銳地喊道:
"二哥!你瘋了嗎!不過是個低賤的商戶女,死了便死了!她自己找死,與我們侯府何干!你報官是想讓整個京城都看我們侯府的笑話嗎!"
沈云舟唇角微揚,溢出一聲冷笑,
那笑聲仿佛淬了冰般令人毛骨悚然。
"欠債還錢,殺人償命,這不是天經地義的事么?"
張氏渾身劇烈一顫,保養得宜的面容瞬間扭曲:
"你!你這個不孝子!你這是在說什么混賬話!什么叫殺人?你這是在指控你的親生母親殺人嗎?你是要報官抓我不成?!"
沈云舟神色漠然,眼底卻翻涌著駭人的寒意:
"是誰殺的,一查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