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白怔怔的。
向來堅定不移的心,在裴妄風輕云淡的問話下,竟然出現了些微的動搖。
好在,不等她做出回應,一旁的齊庭宇便率先拒絕了他。
“謝謝裴先生的好意,這是我們兩口子的事,就不勞煩裴先生操心了。”
即便日子再艱難,他也不可能讓老婆去向前任求助的。
他齊庭宇還沒有窩囊到這種地步!
裴妄聞言,勾起一張邪佞的唇,沒再說話。
領完錢后,他頭也不回地走掉。
不過,他的這番話,到底還是在姜白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結束了一天的退錢活動,畫室總店終于迎來了它的倒閉。
兩口子站在畫室門前,心情皆很復雜。
小小的一家店,承載了倆人自在一起后,最安穩的這兩年。
他們在這里工作、戀愛、結婚、懷孕,一切從無到有,又從有到無。
其中的歡喜和心酸,只有當事人自己才能深切體會到。
這一刻,齊庭宇和姜白的眼中,俱是克制不住地,涌出了濃重的霧氣。
其實齊庭宇很想大哭一場。
但當著姜白的面,他必須要承擔起一個做丈夫的責任,做好家中定海神針的角色。
一旦他崩潰倒下了,姜白只會更加惶恐不安。
她現在已經到了孕晚期,任何的不良情緒,都容易對她的身體造成不小的刺激和傷害。
因此,盡管齊庭宇的心中如針扎一般的難受,但他還是用力擠出幾分笑來,安慰著姜白:“人生嘛,就是這樣起起伏伏的,我們不過是走到了低谷而已,等撐過去了,一切就會好起來了。”
姜白的嗓音悶悶沉沉的,很是后悔和自責:“我當初真不該給姜崢宏那八十萬,如果那八十萬還在,我們也不會像現在這樣被打個措手不及。”
齊庭宇安慰她:“我們又不是神仙,哪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再說了,那錢是我決定要給他的,要怪,你也只能怪我。”
姜白:“我沒有怪你的意思……”
齊庭宇抓著她的雙手,神色認真:“我明白,遇到這種事,大家的心里都不好受。
“總想著,如果當初沒有怎樣怎樣,是不是就不會像現在這么糟糕了。
“可現實里沒有那么多如果,既然我們已經走到這一步,那就別再沉溺于對過去的后悔和自責中了。
“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振作,努力熬過現在的至暗時刻。
“我相信,只要我們人還在,這世界上就沒有我們過不去的坎。”
齊庭宇鼓舞振作的話,有安慰到姜白,但持續的時間并不長。
一回到擁擠的小屋內,現實的狼狽,瞬間就將她在齊庭宇這里積攢的信心打落成了泥。
她懷著孕,沒法出去找工作賺錢來為這個家庭分擔些什么。
唯一能做的,就是瘋狂打電話,滿世界尋找著姜崢宏,希望他把那八十萬還回來,讓她應一下急。
奈何姜崢宏這人消失得可謂叫一個干脆利落。
整整一個下午,姜白用盡了所有辦法,都沒法聯系到他。
此時,天已經徹底黑了。
齊庭宇吃過晚飯后,已經坐在客廳,用電腦找起了工作。
齊父齊母則把自己關在了臥室里。
時不時有沉重嘆息聲從屋內傳來,能聽出他們還沉浸在強烈悔恨中,始終不得解脫。
姜白眼下無事可做,可內心擔憂,又讓她做不到心安理得地去休息。
她總想為這個家做點什么。
于是,裴妄白天的那番話,就這么自然而然地,在姜白的頭腦中浮現起。
鬼使神差地,她避開齊庭宇,出門來到走廊。
然后,她撥打了那一個,她早就爛熟于心的號碼。
電話響了兩聲后,對方接通。
依舊懶懶散散的嗓音,悠然自得:“喂?”
“是我。”
“白白?”
“你有時間嗎?我想找你……聊一聊。”
裴妄在那頭悶笑了一聲,“當然,只要白白找我,我永遠都有時間。”
他讓姜白把地址告訴他,隨后讓她等著,他過來找她。
二十分鐘后,接到電話的姜白找借口下了一趟樓。
樓下停車場。
一眼和其它車輛格格不入的頂級豪車,姜白都不用細看,直接過去,拉開副駕駛的門坐上去。
“裴妄,我遇到了一點困難,你下午說,你會幫我的話,是真的嗎?你真的愿意不計前嫌地幫我?”
“不?計?前?嫌?”裴妄的指尖夾著一支未點燃的煙,白皙手腕輕搭在方向盤上,姿態慵懶,“我們之前,有什么嫌?”
姜白微微滯了一下。
是啊,她和裴妄之間有什么嫌?
當初的分手是裴妄提的,她主動離開,并以單身的身份,結識別的男人,再結婚、懷孕,這明明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不是嗎?
也許連姜白自己都沒意識到,在她的潛意識里,認為當初她就那么倉促離開,其實也是不妥的。
但好在,裴妄并不在意。
那她就更沒有在意的道理了!
于是,她略過裴妄的問話,直接道出眼下的困境:“我家里出了點事,你可以……借我三百萬嗎?”
“三百萬?”裴妄輕笑了一聲,“我當是多大的事。”
姜白面上悄然劃過一抹喜色。
但緊接著,裴妄又道了:“三百萬我當然不缺,但你是不是得給我一個,我為什么要借給你的理由?”
姜白微笑:“就當是,看在我們曾經的情分上吧。”
“情分?”裴妄表面是在笑,但眼底卻翻涌克制著其它什么東西,他問:“我們什么情分?用你的話說,我們之間,不是只有利益關系嗎?”
姜白嘴角的笑意迅速淡了下去。
微微深吸了一口氣,她說:“我當初的話,有些欠妥。
“雖然我們在一起,更多是因為你媽媽給我的那三百萬,但我們在一起的每一個日日夜夜,度過的每一刻幸福時光,那都是無法用金錢來衡量的。
“即便是現在的我們已經分開了,但過去的那些美好,并不會就此消散。
“至少,它一直都存在于我心里的某個角落,時不時地提醒著我,曾經的我們,是多么的幸福、快樂、甜蜜。
“同時也讓我明白,有些羈絆,其實早就超越了當初的利益交換。”
在裴妄面前,知道說什么話最能哄他開心,這仿佛是早已經刻進姜白骨血里的本能。
果然,裴妄漆黑一片的眼底,瞬間就隱隱泛起了被觸動后的潮熱。
他轉過頭來,指尖掐著姜白的下巴,迫使她轉過頭來看著他。
喉結深深滾動一番,他啞聲說:“既然你這么懷念,那我們,再睡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