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盒子里,還有一個小鐵盒。
這個小鐵盒是上了鎖的。
只見蜜蜜從頭上取了一個黑色發夾下來,在鎖眼里鼓搗了一會兒,不一會兒就將小鐵盒子打開了 。
里面裝的滿滿的全是錢。
她微微深吸了一口氣,似下了一個重大的決定,將鐵盒子遞給姜白:“這是我來T國兩年零五個多月,攢下的所有錢。
“等你回國后,麻煩你替我跑一趟C省眉城的徐溝村,把這些錢帶給柚仔吧。
“他那個爸太不靠譜了,我很怕柚仔沒錢上學,被他爸使喚著出去打童工。
“他還那么小,不能讓他被他爸吸血,更不能讓他輟學不念書!”
姜白看著滿滿都是錢的鐵盒子,只覺得這個鐵盒子比它看上去的還要沉重百倍。
透過這些錢,她仿佛看到蜜蜜在歌廳包房里,濃妝艷抹,穿著單薄的衣料,不顧客人的粗魯和無禮,賠笑周旋。
她的笑總是很燦爛,像是個小太陽似的,能無聲感染著身邊所有人。
可沒有人能看見,她的那些笑容背后,又藏了多少的委屈和眼淚。
這厚厚的一沓錢,全是她靠著尊嚴、健康,以及客人的迫害取樂,一點點換來的。
如今,蜜蜜竟然將她辛辛苦苦攢下來的錢,全部交付給她。
這一刻,姜白覺得壓力極大。
她下意識地伸手推拒:“不行,這件事不能我來做。
“你再等一等,等你可以離開這里后,你把這些錢親自帶回去給柚仔!”
“你不是說,你還有半年時間就可以離開這里了嗎?
“沒準用不上半年的時間,你就可以回家和柚仔團聚了。
“到時候,你就靠這些錢,離開那個倀鬼,和柚仔換個新地方過快快樂樂的生活!”
蜜蜜聞言,笑了笑,“我也知道我還有半年就可以離開這兒了,但是這錢留在我這里,我總覺得很不踏實。
“花姐雖然支付我們薪水,收到客人的小費她也不管,但是姐妹們賺了多少錢,她心里都有數,她會想方設法地,從我們的小金庫里,把錢掏走。
“我們不僅需要隔三差五地,給她上供,平日里購買的日常所需,價格也比外面的貴好幾倍。
“更有甚者,花姐會縱容客人給姐妹們用那種成癮的臟東西。
“這樣,她就可以更輕松地,吸干她們身上的最后一滴血。”
姜白想到剛來歌廳的第一天,看到大通鋪上好幾個女孩兒腿上的毒瘡,頓時明了。
“你就當行行好,幫我這個忙吧。”蜜蜜說著,把鐵盒子又往姜白懷里塞了塞,“萬一讓花姐知道我偷偷攢了這么多錢,我是真沒自信我能守得住給柚仔帶回去。”
“那你就信任我?不怕我把錢給你吞了?”姜白問。
蜜蜜笑著搖了搖頭:“你不會的,我覺得你是個很有福氣的人,瞧不上我這點錢。”
姜白扶了扶額。
猶豫了片刻,她終究還是伸出手,接過了鐵盒子:“行,如果我能出去,我一定幫你把錢給柚仔帶過去。”
當然,她理想的未來,是蜜蜜能和她一起離開這個魔窟。
這樣,蜜蜜就可以親自把錢帶回家給柚仔。
但是在事情沒有下最后的定論之前,她也不確定她能做到哪一步。
眼下,只能暫時先收下這錢,讓蜜蜜先放心。
然而,她沒看見的是,在她轉身去放鐵盒子的那一瞬,蜜蜜眼底最后的那絲牽掛,悄然散得干干凈凈。
緊跟著,她臉上浮起一種久違的、如釋重負的輕松感。
兩日后。
蒙里特說到做到,給姜白送來了數不清的精美華服、高級化妝品。
他讓她在見妄哥之前,一定要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爭取第一眼就把妄哥的心勾住,讓妄哥再也舍不得離不開她。
姜白心情復雜。
但也做好了心理準備。
她要回家,她還有萱萱,她不能就這么爛在這兒。
因此,哪怕是向自己的殺夫仇人求情,她也必須要去做……
蜜蜜這輩子還從沒見過,衣服可以做得這般的精美華麗。
“天哪,這些衣服怎么都這么漂亮!比那些電視劇里的女主角衣服還要漂亮呢!”
姜白見蜜蜜一臉愛不釋手的模樣,嘴角微揚:“那你選幾套你喜歡的,我送你。”
蜜蜜微微睜大了眼,隨即忙擺手:“我就是隨口感慨一下,沒有讓你送我衣服的意思。”
“我也是說真的,這些衣服太多了,我也穿不過來,你就當是幫我減輕一下負擔吧。”
“真的?”蜜蜜心動的。
姜白笑了笑,點頭:“真的。”
于是,蜜蜜興奮地拿起一件繡滿五顏六色花朵的繁復網紗裙,“那我要這件,可以嗎?”
姜白笑了笑,心中頗感幾分的無奈。
這件衣服,是所有衣服里面,最花里胡哨的。
她剛才還在內心吐槽蒙里特的審美,誰知,這裙子竟被蜜蜜一眼挑中。
她道:“當然可以。”
蜜蜜一樂,立即就興奮地換上衣服。
淺色薄紗輕盈如霧靄,繁復的花朵又溫柔地包裹著身軀,仿佛穿的不是裙子,而是一片花海。
而換上衣服的蜜蜜,也搖身一變,仿佛從什么童話世界里走出來的花仙子般,美得令人窒息。
蜜蜜還是第一次穿上這么好看的衣服。
她站在鏡子前,左看看,右看看,眉眼間都是深深的眷戀:“真好看啊,原來我還可以這么好看。”
恰逢這時,花姐不合時宜地出現在門口。
掃了眼屋內的二人,她嗓音淡漠開口:“蜜蜜,TeWi一會兒過來。”
TeWi便是那位給錢很大方,但也最不好伺候的退役拳王。
聞言,蜜蜜的身子僵了僵。
姜白也不由得皺了一下眉。
TeWi的到來,意味著,今晚的蜜蜜,又將是難熬的一夜。
下意識地,她抬眸看向蜜蜜,眉眼間隱隱浮現出幾分擔憂。
但花姐的話還沒完。
她又看向姜白:“阿蘭,蒙里特剛才打來電話,說他晚上十點到這里。
“他還說,今晚他會帶一個,你一直想見的人過來。”
聞言,姜白的眼眸頓時一下就深了不少。
她點了點頭,嗓音無波無瀾:“我知道了。”
該來的,總該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