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焚著冷香，絲絲縷縷，卻壓不住楚逍胸腔里那面快要擂破皮的戰鼓。

凝霜師叔的指尖還勾著他的下巴，微涼的觸感像塊冰，貼著他驟然滾燙的皮膚。那句“喜歡會搖尾巴的”如同魔音灌耳，在他腦仁里瘋狂單曲循環，炸得他神魂出竅，三觀稀碎。

這位……真的是那位罰起弟子來眼都不眨、規矩大過天的凝霜師叔？！

他懷里，豬崽不安地拱了拱，哼唧一聲。

這聲豬叫像一道驚雷，把楚逍劈醒了幾分。他手一抖，差點把這位前·劉長老給扔出去。

“師、師叔……”楚逍嗓子眼發干，聲音顫得自帶電音，“您……您剛才……”他實在沒膽子把那個恐怖的要求重復一遍。

凝霜師叔已然收回了手，負手而立，恢復了那副清冷孤高的模樣，仿佛剛才那個眨著眼說“喜歡會搖尾巴的”的人只是楚逍的幻覺。只有眼底深處那一抹尚未完全斂去的、極淡的玩味，泄露了天機。

“宗門戒律，禁制同門相殘，禁制褻瀆尊長。”她聲音平淡無波，像在念教科書，“你昨日言行，今日之果，按律當廢去修為，逐出山門?！?/p>

楚逍腿一軟，差點給跪了。

“不過……”她話鋒一轉，目光掠過楚逍懷里那只粉嫩的豬崽，唇角似乎微不可查地揚了一下，“劉長老如今這般形態，倒也算不得‘尊長’了。既非尊長，談何褻瀆？”

楚逍：“？？？”

還能這么解釋的嗎師叔？！您的戒律書是跟狗子學的雙標嗎？！

“此事蹊蹺，宗門自會查證。”凝霜師叔語氣淡然，“在此之間，你，和它，”她指了指楚逍懷里的豬，“便留在本座這‘靜凝殿’?！?/p>

楚逍一愣，抬頭看她。靜凝殿？青云宗誰不知道這是凝霜師叔的清修之地，等閑弟子靠近都要被寒氣刮掉三層皮，他一個“戴罪之身”，還揣著個豬長老，住這兒？

“怎么？”凝霜師叔挑眉，“不愿？”

“愿愿愿！”楚逍把頭點得像小雞啄米。傻子才不愿！出去被暴怒的宗主和其他長老撕成碎片嗎？抱緊眼前這條…呃不，這位大佬的粗腿才是王道！

就是這大腿……它好像有點不對勁！

“嗯?！蹦獛熓鍧M意地點點頭，袖袍一拂，“側殿廂房，自去收拾。它，”她又瞥了眼豬崽，“你自行看管，若出了紕漏……”

她沒說完，但楚逍感覺脖頸一涼，趕緊抱緊豬崽：“弟子明白！定當鞠躬盡瘁，養豬…呃不，伺候好長老！”

凝霜師叔不再多言，轉身步入內殿，留給他一個清冷絕塵的背影。

楚逍長長吁了口氣，感覺像是剛從水里撈出來，渾身冷汗。他低頭，和懷里的豬崽大眼瞪小眼。

豬崽：“哼唧？”（懵懂）

楚逍：“……”

造孽??！

他抱著豬，熟門熟路（并不是）地摸到側殿廂房，條件倒是不錯，簡潔干凈。他剛把豬崽放在鋪了軟布的地上，腦子里就叮了一聲。

【檢測到宿主成功規避首次社死危機，并初步獲得‘離譜庇護’，獎勵發放：《搖尾巴的一百種技巧》（附圖解）、《馬屁精的自我修養》（仙俠精裝版）、下品靈石x100。】

楚逍看著憑空出現在手里兩本散發著莫名光芒的書和一小袋靈石，嘴角瘋狂抽搐。

神特么《搖尾巴的一百種技巧》！還有那個《馬屁精的自我修養》！系統你出來！我們聊聊人生！你這些獎勵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對勁？！

他面無表情地把書塞進懷里。算了，有總比沒有強。

就在這時，廂房門被輕輕叩響。

楚逍一個激靈，趕緊把豬崽塞到被子后面，壓低聲音：“誰？”

門外傳來一個清脆的女聲：“楚師兄，我是內門弟子林婉，奉師叔之命，給您送些日常用度。”

內門弟子？給他送東西？楚逍狐疑地打開門。

只見一名穿著鵝黃色衣裙、容貌秀麗的少女站在門外，手里捧著一套干凈弟子服和一些雜物。她好奇地打量著楚逍，眼神里沒有鄙夷，反而帶著點……好奇和探究？

“有勞林師姐。”楚逍側身讓她進來。

林婉放下東西，目光不經意間掃過床榻，恰好看見被子后面露出來的一截粉嫩的、卷曲的小豬尾巴，正在不安地小幅度晃動。

林婉：“！！！”

她的眼睛瞬間瞪得溜圓，猛地捂住嘴，才沒驚呼出聲。她難以置信地看向楚逍，手指顫抖地指著那截尾巴，用氣音問道：“那、那個難道就是……”

楚逍一臉沉重，緩緩點頭。

林婉倒吸一口涼氣，看向楚逍的眼神瞬間充滿了敬畏（？）、震撼以及一絲……壓抑的興奮？她湊近兩步，聲音更低了，眼睛亮晶晶的：“楚師兄，你……你真的把劉長老他……”

楚生無可戀臉：“如果我說是誤會，你信嗎？”

林婉把頭搖得像撥浪鼓，激動得臉頰泛紅：“師兄真乃神人也！我早就看劉長老那副鼻孔朝天的樣子不順眼了！煉得好！就是這顏色……粉了點？”

楚逍：“……”這內門師妹好像也不太正常！

“師兄放心！”林婉忽然握拳，一臉“我懂你”的表情，“我嘴最嚴了！絕不會說出去的！師叔吩咐了，讓你好好‘照顧’它，需要什么盡管去丹堂支取，就說…就說師叔養的靈寵要補補！”

林婉送完東西，帶著一臉發現驚天大秘密的激動和興奮，腳步輕快地走了。

楚逍關上門，靠著門板，緩緩滑坐在地。

這個世界，從他變成豬開始，就徹底歪掉了吧？

接下來幾天，楚逍過上了戰戰兢兢又略顯詭異的“養豬”生活。

豬崽劉長老起初絕食抗議，楚逍沒辦法，試著把領來的最低階的靈谷粥遞到它嘴邊。豬崽哼唧兩聲，最終還是抵不過本能，吭哧吭哧吃得噴香。

楚逍看著曾經高高在上的長老，如今趴在自己腳邊哼唧吃粥，心情復雜得難以言表。

他偶爾被凝霜師叔叫去問話，美其名曰了解情況，實則每次去都如履薄冰。師叔的問題天馬行空，從“豬崽近日飯量如何”到“你覺得御劍時什么顏色的尾光最俏”，問得楚逍冷汗涔涔，只能硬著頭皮胡扯。

每每在他快要繃不住時，師叔又會淡淡賞他幾塊下品靈石，或者一本名字古怪的秘籍，比如《如何優雅地氣死對手》、《論逃跑的一百零一種姿勢》。

楚逍：“……”謝謝師叔，這些秘籍真的很實用（才怪）！

這日，楚逍正蹲在院子里，看著豬崽吭哧吭哧啃一種據說能安撫心神的靈草，腦子里系統又叮了一聲。

【日常任務：一小時內，對凝霜師叔搖尾示好（需使用《技巧》第三章第七式‘靈狐擺尾’），獎勵：魅力值 1，師叔好感度 5（？）】

楚逍臉都綠了。搖尾示好？！還指定招式？！這破系統是真不把他當人??！

但……魅力值？師叔好感度？

他偷偷瞄了一眼內殿方向。雖然師叔性格古怪了點，但大腿是真的粗，顏值也是真的頂……

拼了！

他做賊似的溜達到內殿窗下，探頭一看，凝霜師叔正坐在案前撫琴，側顏清冷，指尖流轉過琴弦，帶出幾個零散音階。

楚逍深吸一口氣，回想那本破書上的圖解，僵硬的、小幅度的、試圖表現出“靈狐”的優雅，扭了扭腰……和屁股。

窗內，零散的琴音突然亂了一個音節。

凝霜師叔撫琴的動作未停，甚至連眉眼都未抬，只是那冰封般的唇角，極細微地、極快速地向上彎了一下，又迅速壓下。

【任務完成。獎勵發放?！?/p>

楚逍如蒙大赦，臉熱得能煎蛋，轉身同手同腳地溜了，差點左腳絆右腳摔個跟頭。

他剛溜回側殿，氣還沒喘勻，院門就被人不客氣地“砰砰”拍響。

一個倨傲的聲音傳來：“楚逍！滾出來！執事堂巡查！”

楚逍心里一咯噔，執事堂？這么快就查來了？

他穩了穩心神，打開門。門外站著幾名穿著執事服、面色冷硬的弟子，為首一人三角眼，正不耐煩地打量著他。

“諸位師兄何事？”

“何事？”三角眼執事冷笑，“楚逍，你涉嫌戕害本宗長老劉長老，現在跟我們回執事堂接受調查！帶走！”

他身后兩名執事上前就要拿人。

“嗷嗷嗷！”豬崽不知何時跑了出來，見狀焦躁地圍著楚逍腳邊轉，用小鼻子去拱那些執事，試圖保護楚逍。

“哪來的畜生！”三角眼執事嫌惡地一腳踢開豬崽。

豬崽被踢得翻了個跟頭，發出痛楚的哼唧。

楚逍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他自己怎么被欺負都能忍，但這豬……它現在是他的“責任”！

他猛地擋在豬崽面前，眼神冷厲：“師兄，腳下留情！這可不是什么畜生，這是凝霜師叔最喜愛的靈寵！傷了她的小可愛，你們擔待得起嗎？”

三角眼執事一愣，隨即嗤笑：“放屁！凝霜師叔何時養過靈寵？還是這等低階貨色？楚逍，你休要狡辯！我看你就是做賊心虛！”

“哦？本座養什么，還需向你執事堂報備不成？”

一個清冷的聲音如同冰珠落玉盤，驟然從眾人身后響起。

溫度霎時間降了幾分。

三角眼執事等人渾身一僵，駭然回頭。

只見凝霜師叔不知何時已然悄無聲息地立在院中，白衣勝雪，面覆寒霜，目光淡淡掃來，如同實質的冰刃，刮得幾人皮膚生疼。

“師、師叔！”三角眼執事冷汗瞬間就下來了，噗通跪地，“弟子不敢！弟子只是奉堂主之命，請楚師弟回去問話……”

“問話？”凝霜師叔緩步上前，走到那只被踢得沾了灰、正委屈哼唧的粉嫩豬崽邊，彎腰，輕柔地將它抱了起來，甚至還用手袖拂了拂它身上的塵土。

動作那叫一個自然，那叫一個憐愛。

楚逍看得眼角直跳。師叔，您這演技，奧斯卡欠您一個小金人！

凝霜師叔抱著豬，撫摸著它的后背，眼神卻冷颼颼地釘在三角眼執事身上：“本座這‘小可愛’性子怯，最受不得驚。方才，是誰驚了它？還動了腳？”

三角眼執事臉都白了，抖得像秋風里的落葉：“弟子……弟子不知是師叔愛寵，魯莽沖撞，請師叔責罰！”

“既知魯莽，便去刑堂自領二十鞭笞。”凝霜師叔語氣平淡，卻不容置疑，“至于楚逍，他近日需幫本座照料靈寵，無暇分身。執事堂若有疑問，讓你們堂主親自來尋本座。”

三角眼執事如蒙大赦，又磕了個頭，帶著人連滾爬爬地跑了，速度比來時快了十倍不止。

院子里重歸寂靜。

凝霜師叔低頭，看了看懷里還在哼唧的豬崽，又抬眸，看向傻站在一旁的楚逍。

她忽然抬手，將一樣東西拋向楚逍。

楚逍下意識接住，入手是一枚溫潤的玉佩，上面刻著一個“霜”字，散發著淡淡的寒意。

“拿著。”凝霜師叔語氣依舊平淡，“日后再有不開眼的，亮出此物。”

她頓了頓，抱著豬崽轉身欲走，經過楚逍身邊時，腳步微頓，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笑意的聲音低語：

“尾巴搖得……”

“略顯僵硬，還需勤加練習?！?/p>

楚逍握著那枚冰涼沁骨的玉佩，看著師叔抱著豬離開的絕美背影，整個人再次石化在風中。

師叔……

您到底有多少副面孔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