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展臺上只剩下靜靜躺在玉瓶中的清塵丹。
一個嘶啞的女聲,從會場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里響起。
“我出土系至寶。換取兩枚清塵丹。”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一個身形瘦削,面容被寬大的兜帽遮住大半的女人,正緩緩地從人群后方站起。
她看起來像個最底層的散修,氣息微弱,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
錢振山原本已經閉上了眼睛,聽到這個聲音,眼皮猛地一跳,銳利的目光如鷹隼般鎖定了那個女人。
拍賣師愣了一下,“這位道友,不知您……用何物交換?”
那女人素手一翻,一個巴掌大小,看起來平平無奇的土黃色布袋,出現在她掌心。
“息壤!”
錢振山的大腦“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怎么會是她?
短暫的失神后,是滔天的殺意。
他只知道,絕不能讓這個人,再說出任何一個字!
哪怕要當眾殺人,只要事后運作得當,說感受此人身上有惡蠱,殺個無名散修而已,絕不會牽連錢家。
只見他手中的龍頭拐杖已經化作一道烏光,攜著萬鈞之勢,直奔女人而去!
“叮。”
一聲輕響。
那攜著萬鈞之勢的烏光,在距離此女眉心不足三寸的地方,驟然停滯。
那根由百年雷擊木制成,銘刻了無數符文的龍頭拐杖,從頂端開始,一寸一寸地,悄無聲息地,化作了最細膩的粉末,簌簌飄落。
兜帽落下,一張布滿了風霜和細碎疤痕,卻依稀能看出年輕時絕代風華的臉,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尤嵐?!”
人群中,幾個與錢振山同輩的老家伙,同時失聲驚呼,一個個像是白日見了鬼,從椅子上彈了起來。
尤嵐!
七十年前,她嫁入錢家時,曾引得無數天驕扼腕嘆息。
十三年前,她陪同錢振山進入古南秘境,不幸香消玉殞。
錢振山為此悲痛欲絕,閉關一年,此事也成了玄術界的一段憾事。
可現在,這個本該死了十三年的人,竟然活生生地出現在了這里!
錢振山怒喝,聲音響徹全場,“我妻子尤嵐早已亡故!你這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妖邪,竟敢冒充亡者!是何居心?!”
尤嵐的目光從許星歡的身上一掃而過,帶著一絲感激,隨即又重新落回錢振山的臉上,那沙啞的聲音里,充滿了無盡的嘲諷。
“錢振山,你還是和當年一樣,一樣的虛偽,一樣的狠毒。”
“十三年前,古南秘境,為了搶奪那株能助你突破瓶頸的六階靈草,你親手將我推進迷瘴中。”
“你……你血口噴人!”錢振山氣得渾身發抖。
“我血口噴人?”尤嵐慘然一笑,笑聲里滿是悲涼,“如若不是你心中有鬼,剛才何須要殺我滅口?”
她緩緩抬起手,指著自己的臉,“你看看我這張臉,看看我這身傷!古南秘境九年一開,為了報仇我可是從地獄里爬了回來啊!”
“你可知為什么從四年前開始,你錢家秘境‘百草園’里的靈草,長勢會一年不如一年?”
這個問題,精準地戳中了錢家最深的痛處。
“那是因為秘境靈氣衰竭!”
“靈氣衰竭?”尤嵐的笑聲更大了,“那是因為,你錢家賴以生存的‘息壤’,是我的嫁妝!它與我的性命,休戚相關!”
“四年前我從古南秘境逃出,便用秘法一點點剝離百草園內息壤的靈力。”
“你靠著我的嫁妝,享受了七十年的榮光。”
“現在,該還回來了。”
這一連串的話,像一把把尖刀,將錢家最后一塊遮羞布,撕得粉碎。
人群另一端,南派風水的陳半仙,摸了摸自己肥碩的下巴,小眼睛里精光亂閃,“刺激!真他娘的刺激!這趟來得太值了!錢振山竟然是個吃老婆絕戶的。”
404管理局,作為玄術界公認的秩序維護者,他們的介入,意味著這件事已經從家族丑聞,上升到了可能危害整個玄術界穩定的大事件。
錢少坤癱在椅子上,雙目無神地看著自己的爺爺被帶走,那股徹骨的寒意似乎找到了新的宣泄口,在他體內瘋狂奔涌。
他張著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唯有牙齒在控制不住地打顫,發出“咯咯”的輕響,在這死寂的會場中,顯得格外清晰。
錢家的其他人面如死灰,幾個旁支的長老交換著眼神,里面充滿了驚恐、茫然,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想要立刻撇清關系的切割意圖。
大廈將傾。
鄭經年看著這一幕,心中百感交集。他看了一眼身旁笑呵呵,仿佛一切盡在掌握的陳半仙,終究是嘆了口氣。
“鄭家主,別唉聲嘆氣的。”陳半仙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小眼睛瞇成一條縫。
“九轉墨蘭是實打實的好東西,能讓你鄭家未來煉氣期的好苗子成材率高不少。我那建木殘枝,說白了,就是個敲門磚,能不能進門,還得看山主的意思和自家小輩爭不爭氣。你我,各取所需,都不虧。”
鄭經年聞言,心中稍慰,對著陳半仙拱了拱手,“陳兄看得通透。”
他知道,陳半仙這是在給他遞臺階,也是在變相地鞏固他們兩家的聯盟。
錢家倒了,玄術界的格局必然要重新洗牌,他們這些老牌家族,必須抱得更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