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旅游這東西,一陣風。
誰知道能火多久?現在拿三百萬走人,一輩子吃穿不愁了。
楚宜的臉色沉了下來。
她知道,王建發這種人,最擅長抓住人性的弱點。
這件事如果處理不好,很可能會在村里引起巨大的矛盾,甚至動搖整個合作社的根基。
“王總,這件事,我們合作社需要開會討論一下。”楚宜最終說道。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我已經聯系那幾戶人家了,不日就能派人回來。”王建發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狐貍,“只是先來給書記打個招呼,以后咱們就是鄰居了。”
送走王建發,楚宜立刻召集了村里的幾個核心干部和德高望重的老人,開了一個緊急會議。
當她把王建發開出的條件一說,會議室里頓時炸開了鍋。
“三百萬?我的乖乖,這是搶銀行去了?”
“老三家那房子,都快塌了,也能值三百萬?”
“這姓王的,安的什么心?他花這么多錢買地,肯定有更大的圖謀!”
一片嘈雜聲中,村里的前任支書,一個七十多歲的老爺子,用力地敲了敲桌子。
“都別吵了!聽楚丫頭怎么說!”
眾人安靜下來,目光都集中在了楚宜身上。
楚宜深吸一口氣,沉聲說道,“各位叔伯大爺,這筆錢,確實很誘人。但我們必須想清楚一個問題。他為什么要花這么多錢來租我們的地?”
“因為我們下河村現在是塊旅游寶地!是山上的許老板,是咱們全村人,一起辛辛苦苦干出來的!”
“他今天能用三百萬租走那幾家的地,明天就能把村里的地都圈走了,建起他的度假別墅,把游客都搶走了,村里這些開民宿、開農家樂的,怎么干得過人家專業度假村?”
楚宜的話,一針見血,讓在場所有人都冷靜了下來。
“楚丫頭說得對!這地,不能租!”老支書一拍桌子,“這是我們子孫后代的飯碗!”
“可……可是,人家是跟村民自己簽合同,咱們好像也管不著啊。”一個年輕的村干部擔憂地說道。
這才是最棘手的問題。
楚宜沉默了片刻,眼中閃過一絲決然。
“我們是管不著他們簽合同。但是,我們可以修改合作社的章程!”
楚宜要修改合作社章程的消息,像一陣風,迅速傳遍了整個下河村。
第三天晚上,村委會的大會議室里,燈火通明,座無虛席。
不僅是在村里的村民,就連那些在外地工作的,接到電話后,都急匆匆地趕了回來。
所有人都知道,今晚的會議,將決定下河村未來的走向,也決定了他們每個人未來的收益。
許廣民,作為靠開民宿第一批發家致富的代表,坐在最前排,臉色嚴肅。
他的旁邊,坐著他的老鄰居王嬸,還有村里其他幾個開民宿的老板,一個個都神情凝重。
而在會議室的后排,則坐著幾個面孔生疏的年輕人。
他們是王建發口中那些“常年在外”的村民的子女,今天特地被父母派回來參加會議。
其中一個叫許家耀的年輕人,神情最為倨傲。
他大學畢業后就在S市一家外企工作,早就看不上村里這點家當了。
在他看來,用一塊破宅基地換三百萬,簡直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今天把大家召集起來,是為了什么事,相信大家心里都清楚了。”
楚宜站在主席臺上,目光掃過全場,聲音洪亮。
“市里的王總,想租我們村的宅基地,出價三百萬一戶。這筆錢,對我們任何一個家庭來說,都不是小數目。”
“我知道,有些人心動了。覺得拿上這筆錢,下半輩子就不用愁了。我也理解這種想法。”
她話鋒一轉,聲音變得嚴厲起來。
“但是!我想請大家想一想,我們下河村,是怎么從一個窮得叮當響的貧困村,變成今天這個樣子的?”
“是靠山上的許老板!是靠我們全村人擰成一股繩,一起修路,一起蓋房,一起搞旅游,才有了今天的好日子!”
“現在好日子才剛開始,許老板還建立了工廠,學校,一切都照著最好的方向穩步邁進。”
“但合作社也沒有權力干擾別人的選擇,我只想說,如果將宅基地對外出租,那就等同于退出合作社。那將不享受合作社一切分紅與福利。”
“對!不能!這簡直是砸全村人飯碗!”許廣民第一個站起來,大聲吼道。
他這幾個月,靠著“琴琴客棧”,賺了過去幾年都賺不到的錢。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現在的好日子來之不易。
“楚書記說得對!那姓王的沒安好心!他就是想來摘我們桃子的!”
“對!不能租!”
“咱哪干的過專業的!”
“誰租地,誰就是白眼狼!”
一時間,群情激憤,大部分在村里經營產業的村民,都表示了強烈的反對。
然而,后排的許家耀卻在這時冷笑一聲,站了起來。
“話不能這么說吧?”他慢條斯理地說道,帶著一股城市精英的優越感,“什么叫白眼狼?我們家的宅基地,產權是我們自己的,我們想租給誰,是我們的自由,村里管得著嗎?這是受法律保護的!”
“再說了,你說旅游能一直火下去?誰敢保證?萬一兩年后,浮云山不火了,游客不來了,我們怎么辦?到時候,別說分紅了,一毛都沒有!”
“而我們,可是實實在在拿了三百萬!你們呢?守著一堆賣不出去的房子,哭都來不及!”
他的話,像一盆冷水,澆在了眾人頭上。
一些原本還在猶豫的村民,臉上露出了動搖的神色。
是啊,許家耀說得有道理。
未來的事,誰說得準呢?還是拿到手的錢最實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