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狗幾個人也停下腳步,回頭看著這一幕,差點沒笑出聲來。
高!實在是高!
錢大娘的叫喊聲卡在了喉嚨里,她引以為傲的碰瓷戰術,被人原封不動地學了過去,而且用得比她還精髓!
“快!快叫救護車!”
“把王大娘送醫院去!好好查查!從頭到腳都查一遍!看看是哪里被打傷了!”
“醫藥費、營養費、誤工費!誰打的誰掏!張寡婦,你家里幾口人啊?兒子在哪發財啊?準備好錢了嗎?”
那個被稱為張寡婦的老太太,被這一連串的話砸得暈頭轉向,看著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王大娘,嚇得連連后退,“我……我沒碰她!我沒打她!是她自己倒下去的!”
“我們這么多雙眼睛都看見了!”下河村、河崖村的村民們立刻齊聲作證。
“就是你推的!”
“我們都看見了!”
“想賴賬?沒門!”
有了第一個成功的案例,李二狗他們膽子更大了。
“來來來,繼續送大爺大媽們去休息!”
又有幾組年輕人沖了上去,學著李二狗的樣子,兩人架胳膊,兩人抬腿,不由分說地就把那些賴在機器旁、馬路上的上林村老人給抬了起來。
場面頓時變得滑稽又混亂。
“放開我!我自己會走!”
“救命啊!非禮老太太啦!”
一個個上林村的老人,像一只只待宰的雞,被年輕力壯的小伙子們抬著,朝著大門“運送”出去。
而他們的每一次掙扎,每一次揮手,旁邊都會有一個下河村或河崖村的老人,用一種“你快來打我呀”的渴望眼神湊上去,準備隨時“應聲倒地”。
上林村的老人們徹底沒了脾氣。
打,不敢打。罵,罵不過。
賴,人家比你更會賴。
他們這輩子耍無賴,就沒遇到過這么憋屈的。
遠處,一輛不起眼的面包車里,王建發派來的小混混,正拿著望遠鏡看著這一切,嘴里的煙都掉在了褲子上。
“這……都是些什么人啊一群老無賴遇上了另一群更不要臉的老無賴!這活兒沒法干了!”
工地上,下河村和河崖村的工人們,一開始還義憤填膺,現在全都成了樂呵呵的吃瓜群眾。
趙工站在一邊,看著這滑稽又高效的一幕,他算是看明白了,對付流氓,得用更流氓的辦法。對付無賴,就得比他更無賴。
就在這片混亂的“聯歡會”進行到**時,幾輛警車閃著燈,呼嘯而至。
車門打開,帶隊的派出所所長一下車,看到眼前這副景象,太陽穴就突突直跳。
幾十個老頭老太太,分成兩撥,一撥在地上哭天搶地,一撥叉著腰指天罵地,中間還有幾個年輕人像抬豬一樣抬著幾個老頭往外走。
這……這是什么新型的群體活動嗎?
“都住手!干什么的!”所長一聲大喝。
警察的出現,讓現場瞬間安靜了片刻。
錢大娘像是看到了救星,連滾帶爬地撲了過去,“警察同志!救命啊!他們打人!他們綁架!”
劉大媽也不甘示弱,被兩個村婦攙扶著,顫巍巍地走上前,眼淚說來就來,“警察同志,您可要為我們做主啊!他們上林村的人推倒了我們好幾個老婆子!王大娘現在都躺在地上起不來了!”
躺在地上的王大娘非常配合地哼唧了兩聲,翻了個白眼。
所長一個頭兩個大。
他辦案多年,最頭疼的就是處理這種老年人之間的糾紛。
一個個都是“移動的碰瓷炸彈”,打不得,罵不得,一句話說重了,當場就可能給你表演一個心肌梗塞。
.....
王建發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像一頭困獸,煩躁地來回踱步。
桌上的煙灰缸已經堆成了小山,濃重的煙味嗆得人喘不過氣。
急促的鈴聲響起,他剛接起電話,里面傳來一個氣急敗壞的聲音,“王建發!你到底在外面惹了什么人?”
是他在市里的靠山,建設局的一位副局長。
“張局?我……”王建發剛想訴苦。
“你閉嘴!”電話那頭的張局長咆哮道,“我剛接到省委辦公室的電話,點名道姓地問我們局,云水澗這個項目是怎么回事!現在省里要成立聯合調查組了!你他媽自己屁股干不干凈,心里沒數嗎?”
王建發瞬間如墜冰窟,手腳冰涼。
省聯合調查組?
他王建發什么檔次,還能驚動省調查組?
這……這怎么可能?
“不……不可能啊張局,我就是跟對面的工地發生了點小摩擦……”
“小摩擦?”張局長的聲音里充滿了驚恐和憤怒,“你管這叫小摩擦?你知道剛才給我打電話的是誰嗎?”
“是省委的周秘書!你知道周秘書是給誰服務的嗎?我告訴你,能讓他親自過問的事,整個市里都沒幾件!你到底得罪了哪路神仙?我警告你,你自己的事自己扛,別把老子拖下水!”
“啪”的一聲,電話被掛斷了。
王建發握著話筒,呆若木雞。
他還沒從這個噩耗中反應過來,手機又響了。
是給他提供貸款的銀行行長。
“王總啊,真不好意思,我們總行剛剛下發了緊急通知,要對高風險項目進行風險評估,壓縮貸款額度。您那個項目……恐怕后續的貸款,我們暫時批不下來了。您看您是不是先想想辦法,把這個季度的利息先還一下?”
“什么?”王建發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
釜底抽薪!
這絕對是釜底抽薪!
緊接著,他的手機像是被引爆了一樣,一個又一個的電話打了進來。
有材料供應商,說原材料價格上漲,要求他立刻結清前兩個月的貨款,否則就停止供貨。
有設備租賃公司,說他的設備有違規操作,要派人來收回。
甚至連給他提供工人的勞務公司都打來電話,說他拖欠管理費,要帶工人撤場。
短短十分鐘,王建發接了十幾個電話。
每一個電話,都像是一把刀,狠狠地插在他的心上。
他所有的資金鏈,所有的人脈關系,所有的后路,在這一瞬間,被全部斬斷!
他癱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
他終于明白了。
對方根本就沒打算跟他玩什么報警、打官司的低級游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