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軍睡夢中呢喃，使勁的嗅著鼻子。眼看就是要醒，田翠芬眼疾手快的接過，塞進來麗華的嘴里。

“哼..哼...這什么味怎么這么香？”王建軍從炕上彈起。

眾人各忙各的，沒有人理會他的問話。

“飯呢？飯吃完了？怎么沒人叫我！”

王麗華怯生生的回道，“二哥，今天奶沒做飯，沒有飯吃。”

“什么？”王建軍動了怒，從炕上下來就直奔主屋。

秦桂已經躺下，慢慢的吐著氣。

“奶！奶，我的飯呢奶！我為啥沒看到給我留的飯！”

秦桂費勁的翻身。

看著自己最疼愛的大孫子眼眶都紅了。

“建軍呀，你爹和你爺打我。哪有飯吃呀。你心疼心疼奶奶，讓我緩緩吧。”

王建軍怔愣了一秒。

“那怎么可能！你說你做錯啥了，要不為啥揍你。你活該，別裝了！趕緊起來，我要吃飯！”

秦桂的手無力的垂下，眼神狠狠地盯著面前的半大小子。

強撐著手臂坐起。

“混賬羔子，我都說了，沒飯沒飯，聽不懂人話嗎！”

王建軍嘴角抽動。像是遇到了天大的委屈。

嘴一撇，“我要去找我媽！你們都欺負我！連飯都不讓我吃？！”

王建軍紅了臉，推開秦桂的胳膊就要往外跑去。

田翠芬應景的站在門口，看著奔來的王建軍慈祥的張開手臂。

“建軍呀，沒事的！媽在這呢，別委屈了！媽在這呢！”

王建軍哪會理田翠芬，錯過身子就越過了田翠芬。

“你不是我媽！滾開！”

田翠芬像是備受打擊一樣，愣在原地。

秦桂慌了神，忙不迭的從床上下來。

滿臉堆著笑尷尬的解釋。

“建軍娘，這孩子傻了，說胡話呢，餓的餓的。”

尷尬的笑了兩聲，看著已經沖出門的王建軍，強忍著渾身的劇痛，追出門去。

“建軍呀，建軍呀。別跑了，奶給你做，奶啥都給你做！”

王建軍聞言勾唇一笑，瞬間停下。

也不管追的氣喘吁吁的秦桂。

“哼，早這么說不就好了，老婆子非逼我。”氣呼呼的進了門，獨留秦桂踉踉蹌蹌的緩慢挪動。

“他奶，這孩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秦桂剛想緩口氣，田翠芬倚著門問的這句話又讓她渾身一顫。

“孩他娘，你也犯軸了不是？這哪有啥意思呀，半大小子鬧個脾氣說的話你咋能當真呢！”

“真的？”田翠芬故作悲傷抬眼看著秦桂一臉緊張。

“真的！肯定是真的！”秦桂撿起根棍子靠上去，才堪堪立住身形。

“那...這孩子餓了，我...”

“我去！我去！我去要糧食，孩他娘你去歇歇。快去歇歇吧，回頭我說說建軍，咋能這樣跟娘說話。”

田翠芬都快壓不住嘴角。

這老婆子看來也有怕的時候。

“那...那也...只能如此了！”

田翠芬見好就收，裝作期期艾艾的模樣扭頭進了屋。

秦桂強忍著渾身的疼痛，趔趄著往村口走去。

“你撒開手，我的！我的！”

戲還沒看完，東屋又開始鬧起來了。

王建軍抱著一個小布兜就朝外跑，王翠英在身后死命的拽著。

“王建軍！我是你小姑！你吃也就讓你吃點了，你咋還能明搶呢！”

“你別跟我說，誰讓你自己藏著地瓜干...”

幾人聽見動靜都出來了。

王建軍朝眾人招呼。

“大哥，衛東！這有吃的，快來搶呀！”

王翠英死死拽住包裹，整個人都頹到地上。

“這是我的！你撒手！撒手！”

“行了，都松手！”田翠芬瞅了一眼鼓鼓囊囊的布兜。既然已經掏出來了，哪有還回去的道理。

王建軍聞言慢慢的松了力，王翠英猛地發狠，將布兜拽回自己懷里。

“好呀你！得虧我留了一手！”

王建軍怎么聽話，暗暗蓄力。倆人瞬間又回到了拉扯狀態。

田翠芬伸手抓過包裹。

“都給我撒手！”

王翠英滿臉委屈，不情不愿的松開了手。

在眾目睽睽之下，田翠芬將布兜攤開。

“哇！”

“哇——”

里面滿滿當當的瓜子、花生和地瓜干。王麗華的眼都看直了。

王建軍眼疾手快的拿走了最大的一塊地瓜干，跑著回了屋。

“建軍呀！你今天不還得去上學嗎！”

“不去了！上學有啥好的！還不是得干活！”聲音被砰的一聲關在了門內。

田翠芬嘆了口氣。

“建國、玉珍還有麗華衛東，你們一人拿些，先墊吧墊吧，等到中午你奶拿了糧回來就有的吃了。”

王翠英死死拽著布兜的兩個角。

“行了吧你們，我又沒說給你們吃，還分上癮了？”

田翠芬本不想和王翠英吵吵。

“哦？你告訴我，家里錢都沒了，你是怎么買到這瓜子花生和地瓜干的！”

“我...我...我自己攢的！”

“攢的？咱家一年到頭分的糧票全換成糧食了，你是哪里來的票換的這些？不會是投機倒把來的！”

田翠芬眸光陰惻惻的，看的她心里直發毛。

田翠芬當然知道這些東西都是林婉茹偷偷送來的，但這個節骨眼上，王翠英當然不敢說，繃著臉一臉吃了蒼蠅屎的表情。

“胡說什么！你們到底還吃不吃！不吃我就拿走了！”

嘴上不饒人，手上的勁卻松了，滿臉委屈的扭頭不再看。

田翠芬朝幾個孩子使了個眼色。

王衛東最先反應過來。

一把抓了好多紅薯干，揣近布兜里。

“謝謝小姑！媽我先去學校了！”

“去，得去！好好學哈！”扭頭看王麗華還緊緊拽著玉珍的手。

“衛東，你帶著你妹妹，把她送進教室你再去。”

王衛東聞聲緊著跑回來，抓起王麗華的手就朝學校趕去，

“小妹跑快些，今天可是要學雷鋒精神，快，跑快！”

田翠芬啞笑。王翠英卻氣不順的開口。

“那死丫頭，爹不是說不讓他上了嗎？怎么又去？”

田翠芬臉冷了下來。

“翠英，我看你這身體也好多了，下回隊長再來家里問，你就去上工吧。哪有白白吃閑飯的？”

田翠芬把布兜的地瓜干揀了個干凈，只剩下些渣子空蕩蕩的在包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