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霆琛付了車錢,剛鉆出出租車,一股混合著炭火焦香和孜然辛辣的烤肉味兒就撲面而來。他抬眼望去,心頭猛地一緊,旁邊那家烤肉攤前,陳曦他們幾個早已圍坐一圈,個個目光灼灼,殺氣騰騰地瞪著他,手里攥著的肉串簽子仿佛下一秒就要變成投槍。
張霆琛下意識地剎住腳步,隔著十來米遠的距離就扯著嗓子喊:“喂!我請客!我請還不行嗎?你們要是打算批斗我,我可就打車回家了!”聲音帶著點虛張聲勢的顫抖。攤子那邊,鄧志輝的聲音傳來,帶著一種刻意壓低的、不懷好意的“溫和”:“行啦,過來吧!大伙兒是關心你,還能吃了你不成?來啊!”他朝張霆琛招招手,隨即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補充道,“對了,夠意思吧?我還特意幫你打聽了梁穎的家底兒!他爹叫梁忪!他媽叫梁艷!嘿,一家子都姓梁,開了個小門店,做點小買賣。怎么樣,兄弟我夠不夠仗義?”
這番投名狀般的消息,加上鄧志輝那真誠語氣,果然讓張霆琛放松了警惕。他撓撓頭,猶猶豫豫地挪了過去。剛走到攤子邊沿,還沒來得及看清眾人表情,就聽蘇旭一聲斷喝:“扁他!”瞬間,幾條身影如同餓虎撲食,七手八腳地將他按倒在地!粗糙的瀝青路面硌得他生疼,烤肉簽子滾落一旁的油漬里。王濤學著港片里的腔調,一腳踩在他背上,甕聲甕氣地喊:“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喊完又卡殼了,扭頭問旁邊的林凱:“誒,接下來怎么說來著?”
林凱毫不客氣地一屁股坐在張霆琛的腰眼上,壓得他悶哼一聲。林凱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鏡,模仿著蹩腳的TVB法律劇口吻:“你有權保持沉默,但你所說的一切都將成為‘程堂供據’!”他顯然把“呈堂證供”記錯了。
“對對對!‘程堂供據’!”王濤趕緊鸚鵡學舌,一臉嚴肅。“行啦行啦!什么亂七八糟的!”鄧志輝忍著笑,蹲下身,湊近被壓得齜牙咧嘴的張霆琛的臉,“別整那些沒用的。老實交代,你們倆到底跑哪兒去了?都干啥了?”他眼里閃爍著八卦的精光。
張霆琛被壓得喘不過氣,臉憋得通紅:“起…起來讓我起來說”王濤哼了一聲,松開了腳:“算你小子識相!!”一行人嘻嘻哈哈,包間里,張霆琛被強行按在主位,李辰浩和蘇旭一左一右把他夾在中間,頗有看管的意味。剛點完菜,鄧志輝就迫不及待地再次發(fā)難:“快說!到底去哪兒了?干了些啥?成了沒?”他搓著手,身體前傾,像等待彩票開獎。
張霆琛被幾雙眼睛盯得渾身不自在,一手撓著后腦勺,嘴角卻抑制不住地向上咧開,露出一口白牙,笑得像個偷吃到糖的孩子:“成了,我也不知道啥地方,挺偏的,最后她親了我這兒一下。”他傻呵呵地指著自己的臉頰,眼神亮晶晶的。
“嗷——!!!”包間里瞬間炸開了鍋!怪叫聲、口哨聲、拍桌子聲混成一片,差點掀翻屋頂。王濤激動得滿臉通紅,猛地站起來,扯著嗓子朝門外吼:“服務員!來兩箱冰啤酒!要快!”“我不會喝酒!”張霆琛下意識地擺手拒絕。話音未落,空氣驟然凝固。剛才還喧鬧的包間瞬間安靜下來。七八道目光齊刷刷地釘在他臉上,那眼神里的殺氣比烤肉攤前更甚十倍,冷颼颼的。張霆琛被看得頭皮發(fā)麻,喉結滾動了一下,趕緊改口:“行行行,我喝還不行嗎”。
“這就對了嘛!”土狗第一個響應,身體靈活地站起來,抄起剛啟開的一瓶啤酒,泡沫滋滋地涌出瓶口,“兄弟們!第一杯!敬咱們琛哥!以后,他就是咱們的大哥!干了!”他豪氣干云地舉起酒瓶。“敬琛哥!”眾人紛紛響應,杯子瓶子碰得叮當亂響。張霆琛看著眼前晃動的酒杯和一張張興奮的臉,慌忙擺手:“別別別!我不是大哥!辰浩才是我大哥!咱們是兄弟,不分大小!”他看向李辰浩,眼神真誠。
“這不行!”王濤把杯子重重一放,酒液濺出幾滴,“既然都說了以后跟著你,就得有個領頭的!這個位置,你張霆琛坐也得坐,不坐也得坐!你要不坐,我現在就走!”他梗著脖子,一臉沒得商量。
張霆琛看著王濤認真的樣子,又掃視了一圈,深吸一口氣,也端起了面前的酒杯,那冰涼的觸感讓他稍微清醒了些:“好!那這個位置,我張霆琛就先坐著!日后誰要是覺得我不夠格,或者有更好的想法,隨時說出來,我張霆琛二話不說,自己下來!”他頓了頓,語氣鄭重地補充,“但是,按咱們之前的交情和輩分,李辰浩永遠是我大哥,這點,變不了!”
“這沒問題!”王濤爽快地應承。鄧志輝眼珠一轉,提議道:“不如咱們趁今天,重新拜把子吧?你們幾個輩分不變,我們幾個往后排排?”“這不行!”李辰浩立刻反對,聲音沉穩(wěn),“要拜就重新排,沒有你那個規(guī)矩。”張霆琛也點頭附和:“浩哥說得對,重拜就得重排。”王濤性子急,一拍桌子:“還矯情什么志輝!就這么定了!來來來,現在,就在這飯桌上,拜把子!”
一群半大少年,就在這杯盤狼藉的飯桌上,嘻嘻哈哈卻又帶著幾分莊重地重新排了座次。按年齡大小,依次是:李辰浩(大哥)、張霆琛(二哥)、鄧志輝(老三)、陳曦(老四)、蘇旭(老五)、王濤(老六)、彭志龍(老七)、林凱(老八)、土狗(老九)。
拜完,陳曦小心翼翼地從煙盒里抽出一支煙,放在桌子中央,認真地說:“咱們今天拜把子的見證,就是這支煙!煙給我,我明天就去找人,把它拆了,煙絲裝進小墜子里,一人一個項鏈墜戴著!以后誰要是背信棄義、賣友求榮,就把他那個收回來!咱這兄弟情,就算到頭了!”“行!這主意好!就這么著!”王濤又是第一個拍板,急性子的他恨不得現在就去找工匠。
這頓飯吃得天昏地暗,啤酒瓶滾了一地。張霆琛最終還是被熱情似火的兄弟們灌得暈暈乎乎,走路都打晃。但心里那份純粹的喜悅,像泡騰片在溫水里滋滋作響,滿溢出來。他很久沒有這么開心了,發(fā)自內心的暢快。夜深了,一群十幾歲的少年勾肩搭背,搖搖晃晃地壓著馬路,早把回家的事拋到了九霄云外。晚風吹在滾燙的臉上,帶來一絲涼意。林凱掏出嗡嗡作響的手機,看了一眼,笑嘻嘻地說:“嘿,我老爸剛來電話,威脅我說再不回去,就派警察叔叔來抓我!哈哈哈……”他笑得沒心沒肺。
王濤也摸出手機晃了晃:“我爸也是,呵呵,一個套路。”語氣里帶著點滿不在乎。鄧志輝還算清醒些,看著這群東倒西歪的兄弟,無奈地搖搖頭:“都散了吧,再不回去,家里該急瘋了。以后日子長著呢,想玩明天再聚。”陳曦也揉著發(fā)脹的太陽穴附和:“是啊,再不回去,估計以后門禁時間得提前到太陽下山了。走吧走吧!”鄧志輝掏出手機:“行,我給我爸打電話,讓他來接我,順道……”
他話還沒說完,一個冰冷、帶著明顯敵意的洪亮嗓音,猛地從旁邊幽暗的巷口傳了過來:“想走?有那么容易嗎?”眾人一驚,酒意瞬間醒了大半。循聲望去,只見十幾條人影從陰影里無聲地涌了出來,堵住了去路。為首的是個光著膀子的大漢,透著股狠戾。鄧志輝心猛地一沉,來者不善!兄弟們大多醉得腳步虛浮,真動起手來,絕對吃虧!
鄧志輝強壓下心驚,臉上堆起殷勤的笑,上前一步:“哥,您幾位這是找誰啊?”他試圖緩和氣氛。“誰他媽是你哥!”男子啐了一口,眼神兇戾地在他們臉上一一掃過,“你們里頭,誰是鄧志輝?誰是張霆琛?”鄧志輝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躲不過,硬著頭皮應道:“我就是鄧志輝。哥,您找我什么事?”他悄悄繃緊了身體。
“什么事?”男子獰笑一聲,“教你小子怎么做人!”話音未落,拳頭帶著風聲,毫無征兆地直搗鄧志輝面門!就在這電光火石的一瞬,一直沉默站在鄧志輝側后方的李辰浩,如同鬼魅般閃身而出!他動作快得驚人,左手閃電般一搭一引,精準地卸開了男子拳頭上大半的力道,同時右手順勢向前一托,穩(wěn)穩(wěn)扶住了因用力過猛而微微前傾的蝎男子,李辰浩的聲音平靜無波,帶著一種刻意的息事寧人:“哥,有話好說。動手多沒意思。”
男子一拳落空,還差點被帶了個趔趄,在手下面前丟了面子,頓時惱羞成怒。他根本沒領李辰浩給臺階的情,反而覺得是更大的羞辱。二話不說,反手就是一個兇狠的耳光,結結實實扇在李辰浩臉上!
清脆的響聲在寂靜的夜里格外刺耳。李辰浩頭被打得偏了過去,臉頰上迅速浮現出清晰的指印,火辣辣地疼。他沒躲也沒還手,只是用一只手捂住了臉,指縫里露出的眼神沉靜得可怕。他飛快地瞥了一眼身后,張霆琛正醉醺醺地坐在地上,眼神有些渙散,幸好沒看清這一幕,否則以張霆琛現在的狀態(tài),非炸了不可。
男子甩了甩打疼的手,惡狠狠地罵道:“你他媽算什么東西?滾開!誰叫張霆琛?給老子滾出來!”“我是!”張霆琛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醉意,卻異常清晰地從后面響起。他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身體還有些不穩(wěn),但那雙被酒精燒得微紅的眼睛,此刻卻像盯住獵物的野獸,死死鎖在男子臉上,聲音低沉得可怕:“你剛才打人了,對嗎?”
男子被張霆琛的眼神盯得心里莫名一寒,但仗著人多勢眾,立刻梗著脖子吼道:“打的就是你們這幫小崽子!怎么著……”字剛出口,異變陡生!坐在地上的張霆琛仿佛裝了彈簧,身影快得只留下一道殘影!眾人只覺得眼前一花,他已經鬼魅般貼近了男子!右手如同鐵鉗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精準無比地扣住了男子的咽喉!
男子只覺喉骨劇痛,氣管被死死扼住,瞬間窒息,眼珠暴突,臉色漲成了豬肝色!張霆琛的手指如同冰冷的鋼爪,深深陷入皮肉之中,那股狠戾的殺氣,讓周圍幾個打手都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
“小琛!別!”李辰浩看得心驚肉跳,他最怕的就是張霆琛醉酒后失控!他一個箭步沖上去,死死抱住張霆琛的胳膊往后拉,“松手!松手!要出人命了!”“咳咳咳!”被松開的男子捂著脖子,劇烈地咳嗽喘息,劫后余生的恐懼瞬間被更大的憤怒淹沒。他指著張霆琛和李辰浩,嘶啞地咆哮:“媽的!給我干死他們!往死里打!”
他身后那十幾個早已按捺不住的壯漢,如同出閘的惡狼,嚎叫著撲了上來!李辰浩和張霆琛背靠著背,瞬間陷入重圍!李辰浩眼神凌厲,格擋、閃避、反擊,動作干脆利落,每一拳每一腳都帶著破風聲,竟暫時逼退了幾個近身的。張霆琛則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困獸,拳腳毫無章法,卻帶著一股同歸于盡的狠勁,硬生生用身體撞翻了一個撲上來的家伙。但雙拳難敵四手,更何況是十幾個身強力壯的成年人?混亂中,雨點般的拳頭和腳影很快淹沒了兩人!
這幫人似乎還有點底線,沒有去動被嚇得尖叫的陳曦。但陳曦看到蘇旭被一個大漢揪住衣領狠揍,急得不管不顧沖上去撕扯那人的胳膊:“放開他!”結果被對方不耐煩地一把推開。她驚呼一聲,重重摔在冰冷堅硬的路面上,手肘和膝蓋傳來鉆心的疼痛。
“曦姐!”林凱和王濤想去扶她,卻被另外的人擋住,推搡在地。土狗仗著體重想撞開一個人,卻被輕易地絆倒…場面徹底失控,哭喊聲、叫罵聲、拳腳到肉的悶響混雜在一起。就在這混亂不堪、幾乎絕望的時刻,一道雪亮的車燈,如同利劍般撕裂了黑暗,毫無征兆地打在了混戰(zhàn)的人群邊緣!強烈的光線讓所有人都下意識地瞇起了眼,動作也為之一滯。
一輛線條流暢、通體漆黑的奔馳S級轎車,不知何時已悄無聲息地停在了路邊,像一頭沉默的黑色巨獸。車門打開,一只擦得锃亮的黑色皮鞋沉穩(wěn)地踏在路面上。一個低沉、威嚴、帶著不容置疑力量的聲音,清晰地穿透了混亂的喧囂,在寂靜下來的街道上回蕩:“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