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陰鷙,越過蕭煜珩,直直的盯向他身后的宋清姝。
“皇叔,侄兒與清姝還未入宮向陛下求退婚的圣旨,清姝乃侄兒的未婚妻,大庭廣眾之下與皇叔在馬車中行此不軌之事,皇叔,人言可畏?!?/p>
宋清姝和沈臨淵的婚事是天家定下的。
哪怕婚禮沒有如約進行。
宋清姝名義上也還是沈臨淵有名分的皇子妃。
聽聞沈臨淵如此說,蕭煜珩倒是不甚在意,身體后傾倚在榻上,眼尾處那顆如血一般的淚痣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看他的眼神仿佛是在看路邊一條。
“難道不是因為你這做侄兒的無用?”
譏諷之語瞬間氣得沈臨淵火冒三丈,他這意思,是在瞧不上他?!
沈臨淵張口想要駁斥。
然而,馬車里,蕭煜珩只那般隨意一倚,傾瀉而下的氣勢卻足以令沈臨淵雙腿打顫,加上他殺人不眨眼的名聲,以及自己此刻狼狽得像條狗的模樣。
任何反駁的話都下意識卡在了喉嚨里,任憑他再怎么不甘心,卻沒有絲毫勝算。
沈臨淵話鋒轉向宋清姝,言語中滿是不解委屈:“清姝,你我一見傾心定下婚約,只要你還愿意婚事如常,你與皇叔如此我不介意,不清之身我不會傳出去,我……”
“轟——”
沈臨淵話還說完,蕭煜珩抬手一巴掌便朝他轟去。
猝不及防被蕭煜珩一掌拍中,沈臨淵只覺得自己五臟六腑都在跟著陣陣絞痛,險些當場昏死過去。
男人修長的指尖緩緩撫摸指尖的銀蛇戒指。
眼神清冷肆意。
這是他發怒之前的征兆。
“不該說的話莫要張口?!?/p>
“這么淺顯的道理,侄兒若不明白,玄衣衛愿意管教一二?!?/p>
提及玄衣衛,以及背后的七七四十九道酷刑。
沈臨淵下意識打了個寒顫。
宋清姝看向身側的男人。
為什么,蕭煜珩為什么要對她這么好?
自從娘親走后,就再無人對她這么好過。
異樣的情緒來的快,被宋清姝壓下去的也快。
蕭煜珩此人向來冷心冷情,從不會在意任何人。
他如此庇護,只怕是覺得她還有剩余的價值。
并且方才沈臨淵的話,針對的可不止是她,蕭煜珩會怒,只怕也是為了自己‘攝政王的威嚴’。
一旁,沈臨淵身旁的護衛生怕自己的這位主子再一個犯病,又冒犯了眼前這位‘惡鬼’的威嚴,忙自己做主,將沈臨淵扶回去:“殿下,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宋清姝未曾注意到的角落里。
心情不佳,灰頭土臉回來的宋相容正巧撞見了這一幕,她眼中的妒火強烈到恨不能將宋清姝整個人囫圇吞下。
憑什么,都是宋家的女兒她卻只是個上不得臺面的庶女。
好不容易將宋清姝的名聲毀了個七七八八,沒想到她居然搖身一變,還攀上了蕭煜珩這棵大樹,連沈臨淵也對她如此執拗……
遲早有一天,宋清姝擁有的這些,都會是她的!
送走沈臨淵后,宋清姝也回了宋府。
一進門,貼身的丫鬟清荷便滿臉擔憂的過來回稟:“三小姐,宋老夫人回來了?!?/p>
祖母對她向來不喜,宋清姝抿了抿唇,不動聲色的走了進去。
正廳內,宋老夫人身穿牡丹紋樣的長袍,手中一根降龍杖,威儀十足,一雙眸子正打量得盯向宋清姝。
從前,她只覺得這個孫女兒不成氣候,不招她喜歡。
但不知道為何,如今見了,卻總覺得宋清姝身上有什么東西變了。
宋清姝態度乖覺,淡青色的襦裙襯得她身姿綽約,恭敬的朝上首位置的宋老夫人行了一禮:“孫女清姝,見過祖母?!?/p>
“清姝,你可知錯?”
雖然覺得她順眼了些許,可宋老夫人還是擺出了十足的架勢,手里的降龍杖用力朝地上一杵:“奕舟好歹是你的親哥哥,你讓他在旁人面前難堪,還公然針對府內的庶妹,傳出去外人只會說宋家不會教兒女才會惹得內宅不寧?!?/p>
聽了這話,宋清姝呼吸一窒,下意識想起。
從前祖母一直覺得阿娘手段詭譎,來路不正,不僅如此,當年為了和阿娘一直相守,阿爹還曾婉拒過和朝陽長公主之間的婚約,弄得圣上對阿爹一直不滿,仕途方面也多有坎坷。
祖母不喜阿娘,也連帶著不喜歡她。
平日里只對兩位兄長有好臉色。
明白祖母話中意思,宋清姝沒有回答,反而道:“四妹妹自己醫術不精,還非要逞強出去給人看病,如今招惹了是非,這才連累的二哥?!?/p>
“也是清姝不好,之前清姝囿于阿娘之死,遲遲無法走出來,這才將醫館交給四妹妹來打理,沒想到竟會出現這么多差池,還請祖母責罰?!?/p>
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宋清姝承認錯誤的態度誠懇,讓人一時挑不出錯來。
倒是沒想到宋相容居然會搬出祖母這步棋,倒真有點慌不擇路的意思了。
祖母不喜歡她,可對一個爬床婢女生的庶女,難道就能喜歡了?
宋老夫人嚴厲的目光瞪向旁邊的宋相容,質問道:“可有此事?”
宋相容被這一眼瞪得狼狽不堪,咬著嘴唇顫抖下跪。
“相容知錯……”
“身為女兒家,怎能在外拋頭露臉,竟還險些給府里帶來麻煩。便罰你在自己院里多抄幾卷經書,思一思過!至于那醫館,宋家已入仕朝堂,士農工商,宋家不缺那點銀錢,日后不去也罷?!?/p>
宋老夫人目光嚴厲,宋相容被嚇得幾度磕頭。
一旁的宋奕舟將這一切看在眼里,張口想要求情,卻被宋老夫人打斷:“還有你,也不多想想自己的仕途,翊川在前線為國盡忠,而你呢,后宅爭端,少參與為妙!”
“奕舟知錯……”
宋奕舟抱拳不語,想起宋翊川,緊握的拳不由又緊了三分。
宋相容被宋老夫人責罰,在佛堂里一直抄書到了后半夜。
揉著自己酸痛的手腕,宋相容越抄越煩躁,到后面干脆把手里的筆一摔,咬牙切齒的開始砸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