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五拍了拍陳無忌的肩膀,笑著低聲說道:“別愁眉苦臉的,這有什么可犯愁的?我告訴你,這女子可是個良家子,只是到了年紀不成婚,被我們給帶來了。”
“這家人荒唐的厲害,兩個閨女都到了成婚的年紀,不思成婚,卻偷偷摸摸把人藏到了山上,每日供給吃食。哼,真以為縣衙拿他們沒辦法,刀往那一對老東西脖子上一架,她們就乖乖下山了。”
陳無忌聽到這話,心里更加憋悶。
若真是如此,帶這女子進門的潛在風險可比沈幼薇大多了。
但,奈何他沒得選。
“多謝于大哥提點。”陳無忌抱拳道了聲謝。
“小事,走,跟我們去劃地!”于五大手一揮,招呼了一聲站在一旁的陳不仕,“陳里正,你和諸位鄉老來做個見證。”
陳無忌有些意外,“三叔,你成里正了?”
“我也是剛剛才知曉。”陳不仕亦是一臉的生無可戀。
看他這個鬼樣子,陳無忌心中頓時順暢了許多。
讓賊當官,縣衙可真是有一套。
于五帶著陳無忌、陳不仕以及村里的幾個老人,到了袁金堂家的田地。
在西山村,袁金堂和袁金寶兄弟二人的地是最多的,加起來足有一百四五十畝,兄弟們平常也不種地全部租借給了村里人耕種。
一行人剛到地頭,袁家人就浩浩蕩蕩的涌了過來。
當先一個婦人,往地里一躺就開始了撒潑打滾。
那是袁金堂的原配妻子,目前家里只剩下她一個人。
他們的兒子外出求學,已經好些年沒見過了。
袁金堂這個人不喜納妾,卻喜歡養勾欄瓦肆的伶優,不喜歡了就換。
“滾開,縣衙行事,再敢阻撓,莫怪本差拿你們的腦袋說話!”于五怒喝一聲,嗆啷一聲抽刀在手。
“砍死我吧,我不活了,你們仗勢欺人,有本事就砍死我!”袁劉氏躺在地上跟那驢打滾一般,眨眼間功夫就把地里的麥子碾倒數丈。
這女人有個好身體。
“拿了!”
于五怒喝一聲,另外幾名差役頓如虎狼一般撲了上去。
“阻礙縣衙行事,諸位鄉老可都看清楚了,押解縣衙,聽候縣令吩咐!”于五持刀沉喝了一聲,“再敢阻撓,定斬不饒!”
他這一嗓子下去,擠上來的袁家人頓時一哄而散。
袁劉氏也終于知道認慫了,“不滾了,我不滾了,你們放開我!”
“不滾了?勞資滾你母的!帶到一旁,讓她把嘴給我閉上!”于五冷哼了一聲,眼神冷酷如刀。
一名差役扯了兩把麥稈,折了幾下,捏住袁劉氏的嘴巴就給塞了進去。
“這種不知好歹的惡婦,就得這么收拾!”于五帶著譏笑跟陳無忌吐槽了一句,隨即說道,“你們村田地有限,實在劃不出四十畝地,縣尊的意思是,從袁金堂的田產里給你劃十畝,余下的以山地補齊,你意下如何?”
陳無忌當然有意見。
看這形勢,縣衙明顯是把袁金堂的地給收了。
將近百畝的良田,卻只愿意分給他十畝,縣衙這是要又當又立啊!
“我想全部要田地!”陳無忌坦然說道。
于五愣了一下。
“能開荒的田地也行。”陳無忌又補充了一句。
先把自己的條件說了,再看他們能給個什么樣的說法。
于五兩手一攤,“縣尊也想給你全部弄成田地,畢竟你殺賊有功,可奈何實在無地可派。說真的這十畝地還是袁金堂死之后,縣尊無意間查出來這老小子竟然強占民田,這才將這十畝地剝了出來。”
陳無忌一聽這話就明白了。
哪怕縣衙要把這袁金堂的地給收了,但也是暗箱操作。
擺在明面上的只會有十畝地,還是縣令大人體恤費盡心機弄出來的。
治理民生不見得有多好,可這幫人玩套路是真高啊!
在這個前提下,他確實沒話說了。
“小民讓縣尊大人費心了。”陳無忌面北拱手,做了做樣子。
人家話都說的這么滿了,樣子高低得做一做。
劃地的流程很簡單,兩塊地一劃,在村民、里正,以及縣衙三方見證下簽訂契書,陳無忌把自己的大名往上一掛就算完事。
此后,一行人又轉移陣地到了山上。
到了這里就隨意了。
于五隨手一劃,以石柱定了角,隨即用繩索一拉,圈出來的地方就是陳無忌名義上的田地了。
地是長滿了林木的山地,但往后要交的賦稅卻是田賦。
而且,縣衙連個放棄的選擇都沒有給陳無忌。
不過陳無忌也不嫌棄。
這片山地雖不如田地劃算,但價值卻遠高于每年交的那些田賦。
他已經在計劃造紙了。
只要鐵鍋能給他掙來第一桶金,下一步他的計劃就是紙。
大禹王朝現在所使用的紙張,像極了糊了一層漿糊的千層底,又厚又粗糙,而且價格高昂,尋常人根本用不起。
就連這些差役出行所用都是竹簡。
刀筆吏現場書寫之后,像這種涉及田產需要長久保存的文書,他們回去應當還得再刻一遍。
“陳無忌,你的田產也全部劃分完畢,后續若有變更上縣衙即可。”于五沖陳無忌拱了拱手。
“時間尚早,幾位差大哥不如上我家吃點茶?”陳無忌客氣了一句。
“不了,我等還需將這婦人帶回縣衙,好好審一審她鼓動族人阻撓我等辦差意欲何為,以及袁金堂還做過哪些欺良霸善的事。”于五擺了擺手。
陳無忌一臉遺憾的拱了拱手,“如此,我送送諸位。”
一行人跟著于五下了山,目送他們遠去之后,陳無忌這才側頭對陳不仕問道:“縣衙是不是對你有什么想法了?怎么好端端的給你按了個里正?”
“不會,估計是看我是個讀書人。”陳不仕說道。
陳無忌點頭,“沒有就好,我他娘的真擔心我哪一天要作為九族中的一員跟著你上刑場。最近那些事情別做了,皇城司的人出現在了郁南。”
“皇城司?!”陳不仕瞳孔猛地一縮,“你如何知曉?”
“我在山上碰見了。”陳無忌隨口扯了個謊,“別張揚,也別泄露出去,我只是無意間聽到了他們的談話。這個消息要是走漏出去,嘿嘿,咱倆都別想好,估計連上刑場的資格都沒有。”
“我心里有數,這事確實不能亂說,一個字都不能亂說。”陳不仕神色凝重的點了點頭,“那些事情最近確實是不能做了,我就安安穩穩做個里正,欺負一下姓袁的村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