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雁:“......”真是夠了!
震驚過后,周小姐臉上閃過一絲尷尬和懊惱。她雖然驕縱,但并非全然無知。淮王再荒唐,也是親王,是皇帝的親弟弟,不是她一個尚書之女能輕易得罪的,再說沈淮川那瘋子,若是真要計(jì)較,怕是和那不知死活的李小姐一樣了。
想到父親可能的責(zé)罰,周小姐的氣焰頓時消了大半。她咬了咬唇,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最終還是不情不愿地對著宋清雁福了福身子,聲音低若蚊蚋:“不知是王妃娘娘,方才……方才失禮了。”
宋清雁見她態(tài)度軟了下來,也不想得理不饒人,畢竟對方只是個被寵壞的小姑娘。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語氣依舊平淡:“無妨。既然周小姐喜歡那支紅寶簪子,掌柜的便給她包起來吧。這支白玉簪,替我包好?!?/p>
大掌柜如蒙大赦,連忙吩咐伙計(jì)照辦。
周旖站在原地,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手指無意識地絞著手中的繡帕。她看著宋清雁平靜無波地吩咐掌柜包起那支白玉簪,心里那點(diǎn)因?yàn)楸环髁嗣孀佣鴼埓娴膭e扭,終究被后知后覺的惶恐和一絲歉意壓了下去。
她雖被嬌慣得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但也并非全然不明事理。剛才那番舉動,細(xì)想起來確實(shí)是自己無理取鬧在先,對方不僅是王妃,而且……似乎和傳聞中那個“走了狗屎運(yùn)”、“粗鄙不堪”的宮女形象不太一樣。這位淮王妃看起來并不在意,反而顯得她方才的言行格外幼稚可笑。
眼見宋清雁接過包好的錦盒,似乎準(zhǔn)備離開,周旖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快步上前兩步,聲音比剛才清晰了許多,也誠懇了幾分:“王、王妃娘娘請留步!”
宋清雁腳步一頓,回頭看她,眼中帶著一絲詢問。
周旖臉頰微紅,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睫,聲音也低了些:“方才是我冒失了,沖撞了王妃。我、我并非有意……”她似乎不太習(xí)慣道歉,話說得有些磕絆,“家父常教導(dǎo)我出門在外要謹(jǐn)言慎行,我今日卻……還請勿怪?!?/p>
她抬起頭,眼神里帶著幾分真誠的懇切,還有屬于這個年紀(jì)少女的、做錯事后的不安:“若是您不嫌棄,前面不遠(yuǎn)處的望月樓,點(diǎn)心茶水還算能入口,不知可否賞光,讓我設(shè)宴向您賠個不是?”
宋清雁有些意外地看著眼前這個瞬間從驕縱小孔雀變成忐忑小鵪鶉的姑娘。這變臉?biāo)俣鹊故强?,但看起來不像是裝的。她想了想,自己確實(shí)也想嘗嘗這古代知名酒樓的風(fēng)味,便點(diǎn)了點(diǎn)頭:“周小姐言重了。既然如此,便叨擾了?!?/p>
周旖見她答應(yīng),臉上立刻露出明媚的笑容,仿佛松了口氣,連忙側(cè)身引路:“望月樓的蟹粉酥和杏仁酪可是一絕呢!”
兩人前后腳出了珍寶閣,周家的丫鬟婆子和王府的小廝默默跟在后面。周旖似乎為了彌補(bǔ)剛才的失禮,一路上變得異?;顫?,嘰嘰喳喳地給宋清雁介紹著街邊有趣的店鋪和明都城的趣聞,那股驕縱之氣褪去后,倒顯出幾分少女的天真爛漫來。
“那家綢緞莊的老板娘仗著后臺是公主,可兇了,上次我去看料子,不過是多摸了兩下,她就瞪我……”
“還有那邊那家書畫鋪,老板是個怪人,賣畫全看心情,給再多銀子他不樂意賣也不行……”
“哦對了,望月樓最近新來了個說書先生,講得可精彩了,就是總愛賣關(guān)子,氣死人……”
宋清雁聽著,偶爾點(diǎn)頭回應(yīng)一兩句,覺得這周家小姐性子雖直了些,被寵得有些過頭,但心眼確實(shí)不壞,就是個被保護(hù)得太好、沒什么城府的小姑娘。
很快到了望月樓。掌柜顯然認(rèn)得周旖這位??停⒖虩崆榈貙⑺齻円炼且惶幣R窗的雅間。雅間布置清雅,窗外正對著一條清澈的河道,時有畫舫輕舟劃過,景致頗佳。
周旖熟門熟路地點(diǎn)了一堆招牌茶點(diǎn),又特意囑咐掌柜要最好的雨前龍井。等點(diǎn)心茶水上齊,她親自給宋清雁斟了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您嘗嘗,這家的點(diǎn)心還不錯的。剛才真是對不住,我就是一看中的東西就恨不得立刻拿到手,我娘總說我這毛病得改……”
宋清雁拈起一塊做得極為精巧的荷花酥,嘗了一口,果然酥香清甜,不由贊道:“確實(shí)美味。周小姐不必再將此事放在心上,不過是小事一樁。”
周旖見宋清雁似乎真的沒生氣,這才徹底放松下來,話匣子也打開了:“您人真好,不像有些人,稍微得罪一點(diǎn)就記恨上了。其實(shí)我早就聽說過您……呃,就是外面?zhèn)鞯哪切鷦e往心里去,我看您就跟她們說的不一樣!”
她說到這里,似乎覺得有些失言,趕緊捂住嘴,眼睛滴溜溜地轉(zhuǎn),生硬地轉(zhuǎn)移話題:“這、這蟹粉酥您快嘗嘗,涼了就腥了!”
宋清雁被她這欲蓋彌彰的樣子逗得有些想笑,從善如流地夾起一塊蟹粉酥。酥皮薄脆,內(nèi)餡飽滿,蟹香濃郁,果然美味。
兩人吃著點(diǎn)心,喝著茶,氣氛漸漸融洽。周旖是個藏不住話的,不知不覺就說了許多自己的事,比如她父親是禮部尚書,管她管得嚴(yán),但她母親和祖母極其溺愛她;比如她喜歡騎馬,但家里不讓,只能偷偷跑去京郊馬場;再比如她最討厭學(xué)女紅,繡出來的鴛鴦像水鴨子……
宋清雁大多時候安靜地聽著,偶爾回應(yīng)幾句。她發(fā)現(xiàn)和周旖這樣心思簡單的人相處,反而比在王府和宮里輕松許多。
“其實(shí)……”周旖忽然壓低聲音,湊近了些,臉上帶著點(diǎn)好奇和同情,“娘娘,您嫁入王府……怕不怕啊?外面都說……都說淮王他克妻?!?/p>
宋清雁端著茶盞的手頓了頓??似?,確實(shí)。若非沈淮川不知抽了什么瘋,她怕也是被克死的之一。但她自然不能這么說,只是淡淡道:“我命硬?!?/p>
周旖眨了眨眼,很顯然沒想到宋清雁這么回復(fù)。
一場原本可能劍拔弩張的沖突,最終化解在一桌點(diǎn)心一杯茶之中。待到茶涼點(diǎn)心盡,宋清雁婉拒了周旖還想再請她去別處逛逛的提議,起身告辭。
周旖頗有些依依不舍,一直將宋清雁送到酒樓門口:“以后若是得空,還能找您玩嗎?”
宋清雁看著小姑娘亮晶晶的、帶著期盼的眼睛,笑了笑:“你不怕去淮王府呀?”
“嗯......”周旖語塞,“我......我給您遞帖子,您來我家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