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算了李小姐，宋清雁就覺得覺得收拾船上的也是順手的事了。結果有人動作比她還快，正是周旖，小臉氣得通紅，指著最開始諷刺宋清雁的那兩個小姐怒斥道，“張敏宋書，你們兩個修養吃到狗肚子里去，王妃是我請來的人，你們這樣我是不和你們好了！”

被周旖直呼其名的兩位小姐臉上頓時一陣青白交錯。她們家境雖也不錯，但比起尚書府的周旖還是略遜一籌，平日里多是捧著周旖，何曾被她這般當眾斥責過？

張敏性子更急些，忍不住辯解道：“旖旖，我們也沒說什么呀，只是好奇問問罷了……”

“好奇？”周旖柳眉倒豎，一手叉腰，一手指著她們，“我看你們是吃飽了撐的！王妃娘娘脾氣好不計較，我可看不下去！當著我的面給我請來的客人難堪，就是打我的臉！這湖還游什么游？我現在就靠岸，你們倆，立刻給我下船回家去！”

這話說得極重，幾乎是當場撕破臉了。張敏和宋書徹底慌了神，她們沒想到周旖會為了一個運氣好爬上位的王妃如此強硬。周圍其他幾位小姐也噤若寒蟬，面面相覷，不敢出聲勸解。

宋清雁倒是有些意外周旖這爆炭般的脾氣和毫不含糊的維護。她輕輕拉了拉周旖的袖子，“不必如此。今日天氣正好，莫要因些許口舌敗了游興。”她本意是息事寧人，也給那兩位一個臺階下。

然而周旖正在氣頭上，又覺得是自己組局讓宋清雁受了委屈，哪里肯聽，反而更較真了：“您別管！就是因為我以前總不和她們計較，她們才越發蹬鼻子上臉！今日必須給她們個教訓！船家，靠岸！”

畫舫內的氣氛降至冰點。張敏和宋書又羞又窘，眼淚都在眼眶里打轉，下船丟臉事小，得罪了周旖，日后在明都的閨秀圈子里怕是難混了。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林小姐忽然開口，語氣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酸意和挑撥：“周妹妹消消氣，張妹妹和宋妹妹或許言辭欠妥，但心是好的，只是羨慕王妃娘娘福澤深厚罷了。畢竟淮王殿下那般人物，眼界高也是常理，能得殿下如此傾心相待，王妃娘娘定是有我等難以企及的過人之處，才惹人好奇探究一二。”她又將話題引回了過人之處上，暗示宋清雁并非憑正當手段上位。

周旖一聽更火了，剛要發作，宋清雁卻按住了她的手。

宋清雁目光轉向那位林小姐，唇邊依舊噙著那抹淺淡的笑意，眼神卻微微冷了下來。她原本不想計較，但有人似乎非要自找沒趣，始作俑者是誰周旖看不明白，她看得清楚。

“林小姐似乎對過人之處格外感興趣？”宋清雁語氣平和，卻帶著一種無形的壓力，“不知在林小姐看來，何為過人之處？是精于女紅針織，還是擅于詩詞歌賦？或是……更懂得如何揣測王爺心意，打理王府瑣務，讓王爺能安心休養？王爺乃天潢貴胄，圣上胞弟，他的心意，豈是我等可以隨意揣測置喙的？陛下親自賜婚，王爺點頭應允，我奉旨入府，承蒙王爺不棄，委以中饋，唯有戰戰兢兢，恪盡職守，以求不負圣恩、不負王爺信任。除此之外，不敢多想，亦不敢多言。倒是林小姐……”

宋清雁微微傾身，看著林小姐瞬間有些發白的臉，聲音依舊溫和，卻字字清晰：“似乎對王爺的喜好、王府的內情頗有見解，屢次提及‘過人之處’，莫非……林小姐私下對此頗有研究？還是家中長輩常有教誨？”

這話一出，林小姐的臉色徹底白了。宋清雁這話簡直是暗示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整天琢磨親王喜好，甚至牽扯到家教問題，這要是傳出去，她的名聲可就全毀了！

“你……你血口噴人！”林小姐氣得聲音發顫，指著宋清雁，卻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

“我是否血口噴人，林小姐心中自有分寸。”宋清雁直起身，不再看她，轉而對著周旖和其余幾位明顯被嚇住的小姐道，“今日原是出來游湖散心，卻因我之故，惹得各位不快，實非我所愿。不如就此靠岸，也免得大家尷尬。”

她將破壞氣氛的帽子扣回了始作俑者頭上。

周旖此刻對宋清雁簡直是佩服又帶點敬畏，連忙道：“說的哪里話，是有些人自己心思不正！壞了大家的興致！”她狠狠瞪了林、張、宋三人一眼，“還愣著干什么？難道真要我請你們下船嗎？”

張敏和宋書如蒙大赦，趕緊低著頭帶著自己的丫鬟婆子，灰溜溜地讓船工在小碼頭旁停一下，下了畫舫。林小姐臉色鐵青，呆坐了片刻，終究也沒臉再待下去，一言不發地起身，帶著人也下了船。

畫舫上頓時空曠安靜了不少。剩下的幾位小姐都是性子相對溫和或與周旖關系更親近的，經過這一番風波，對宋清雁的態度已然從不以為然的審視變成了小心翼翼的恭敬，甚至帶上一絲懼怕。這位王妃娘娘，看著溫和好說話，懟起人來卻是句句戳心窩子，連消帶打，連周旖都成了她的“打手”，實在不是個好惹的主。

周旖卻毫不在意，反而覺得清靜了，親自給宋清雁重新斟了茶，氣呼呼道：“娘娘別理她們！一個個整天就知道嚼舌根，煩死了！”

宋清雁接過茶盞，笑了笑：“無妨，只是掃了你的興。”

“怎么會！”周旖連忙擺手，“跟王妃說話比跟她們玩有意思多了！”接下來的游湖終于恢復了應有的閑適。沒了攪局的人，周旖更加活潑，拉著宋清雁賞景、喂魚、品評點心，又說起了京中的趣聞軼事，笑聲不斷。其余幾位小姐也漸漸放松下來，偶爾插話，氣氛融洽。

直至日頭偏西，畫舫才緩緩靠岸。

周旖依依不舍地拉著宋清雁的手：“娘娘，今日真是對不住，也沒讓您玩盡興。下次……下次我單獨請您，保證沒這些討厭鬼！”

宋清雁對周旖的觀感確實不錯，這姑娘雖然被寵得有些驕縱，但心思單純，喜怒分明，是個可交之人。她點頭應允：“好，下次再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