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師大人求見。

這六個字，像一道天雷，劈開了養(yǎng)心殿內(nèi)凝滯而危險的空氣。

蘇折霧整個人都僵住了，跪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

沈扶寂？他怎么會這么晚來宮里？

洛燁的臉色也瞬間沉了下來，眼中的**和不悅迅速被帝王的威嚴(yán)所取代。他整理了一下龍袍，冷聲道：“讓他進(jìn)來。”

蘇折霧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能想象，一會兒沈扶寂走進(jìn)來，看到眼前這副情景，會是怎樣的表情。

他會不會以為，自己這么快就忘了交易，真的動了攀龍附鳳的心思？

她心里又急又怕，卻又隱隱生出一絲得救的慶幸。

不管怎么樣，沈扶寂的出現(xiàn)，總算是暫時解了她的危局。

沉重的殿門被推開，一道修長的身影逆著月光走了進(jìn)來。

沈扶寂依舊是一身月白色的官服，襯得他整個人清冷出塵，與這充滿了權(quán)欲氣息的宮殿格格不入。

他目不斜視地走到殿中，朝著龍椅上的洛燁行禮：“臣，參見陛下。”

他的聲音清冷如玉，聽不出任何情緒。

“國師深夜入宮，所為何事？”洛燁的語氣有些生硬，顯然是對他的突然到訪很不滿。

“回陛下，臣奉旨調(diào)查蘇將軍謀反一案，剛查到一些新的線索，事關(guān)重大，不敢耽擱，故而連夜入宮向陛下稟報。”沈扶寂不卑不亢地答道。

他的目光，自始至終都沒有往蘇折霧這邊看上一眼，仿佛她只是殿內(nèi)一尊無足輕重的擺設(shè)。

可蘇折霧卻能感覺到，一道無形的視線，像冰冷的刀子一樣，刮過她的后背。

她跪在地上，頭埋得更低了，恨不得在地上挖個洞鉆進(jìn)去。

“哦？有什么線索？”一聽到“蘇將軍”三個字，洛燁的注意力立刻被轉(zhuǎn)移了。

這件事，是他心頭的一根刺。

蘇家曾是他最得力的臂助，蘇懷安更是戰(zhàn)功赫赫。若非必要，他也不想真的對蘇家趕盡殺絕。

“臣查到，所謂蘇將軍在北蠻私造兵器，集結(jié)人手，乃是子虛烏有。那封密報，源頭出自柳丞相的一位門生。”沈扶寂緩緩說道。

洛燁的眉頭皺得更緊了：“柳丞相？”

“正是。臣懷疑，此事乃是柳家一手策劃，意在構(gòu)陷忠良，鏟除異己。”沈扶寂的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擲地有聲。

大殿內(nèi)一片死寂。

蘇折霧跪在地上，心里掀起了驚濤駭浪。

沈扶寂竟然這么快就查到了柳家頭上，而且還敢當(dāng)著洛燁的面，直接將矛頭指向柳丞相。

他這是要做什么？他就不怕洛燁為了拉攏柳家，將此事壓下去嗎？

“國師，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洛燁的聲音冷了下去。

“柳丞相乃是國之棟梁，朕的岳丈，他豈會做出此等構(gòu)陷忠良之事？你可有確鑿的證據(jù)？”

“證據(jù)，臣自然有。但此事牽連甚廣，臣以為，不宜在此處詳談。”

沈扶寂說著，目光終于落在了蘇折霧身上，語氣平淡地問了一句，“不知這位宮女，可是打擾了陛下與臣商議國事？”

來了。

蘇折霧的心猛地一揪。

她就知道，他不會輕易放過她。

洛燁順著他的目光看過來，這才想起剛才被打斷的事情。

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發(fā)抖的蘇折霧，眼中閃過一絲復(fù)雜的情緒。

“你先退下吧。”洛燁有些不耐煩地?fù)]了揮手。

“奴婢遵旨。”蘇折霧如蒙大赦，連忙從地上爬起來，躬著身子，快步退了出去。

走出養(yǎng)心殿的那一刻，晚風(fēng)吹在臉上，她才感覺到一陣后怕的涼意。

她不敢走遠(yuǎn)，只能在殿外的廊下候著。

殿門緊閉，她聽不清里面在說些什么，只能看到沈扶寂和洛燁的身影，在窗紙上交錯晃動。

這一等，就是一個多時辰。

蘇折霧在廊下站的腿都麻了，心里七上八下的。

她不知道沈扶寂會怎么跟洛燁說，也不知道自己剛才的“名分”危機(jī)，到底算不算解除了。

更讓她不安的，是沈扶寂。

他剛才那個眼神，分明是生氣了。

他會怎么想她？會不會覺得她是個不守本分、一心只想往上爬的女人？

如果他因此不再信任她，那她救父親的計劃，豈不是要泡湯了？

蘇折霧越想越心慌。

就在這時，殿門“吱呀”一聲開了。

沈扶寂從里面走了出來。

蘇折霧連忙低下頭，站到一旁，不敢看他。

他從她身邊走過，沒有停頓，也沒有說話，徑直朝著宮門的方向走去。

蘇折霧松了口氣，又覺得心里空落落的。

他這是……不打算追究了？

她正想著，洛燁的貼身太監(jiān)李福安從殿里走了出來。

“觀霧姑娘，陛下讓你進(jìn)去伺候。”

蘇折霧心頭一緊，只能硬著頭皮，重新走進(jìn)那座讓她感到窒息的宮殿。

洛燁已經(jīng)坐回了龍椅上，臉色陰沉，似乎還在為剛才沈扶寂的話而煩心。

他看到蘇折霧進(jìn)來，招了招手。

“過來。”

蘇折霧不敢違逆，只能磨磨蹭蹭地走過去。

“朕剛才說的話，你可還記得？”洛燁盯著她，緩緩開口。

蘇折霧的心又懸了起來。

他說的，是封她名分的事。

“陛下……”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只能再次跪下。

“罷了。”洛燁忽然嘆了口氣，語氣里帶著幾分疲憊，“國師說得對，此事，不宜操之過急。”

蘇折霧愣住了。

沈扶寂？沈扶寂跟他說什么了？

“朕今日累了。”洛燁站起身，揉了揉眉心，“你先下去吧。明日起，不必在御前伺候了。”

什么？

蘇折霧猛地抬頭，滿臉的不可思議。

不必伺候了？這是要把她趕出養(yǎng)心殿？

那她的計劃怎么辦？

“陛下，是奴婢做錯了什么嗎？”她急了，也顧不得害怕，脫口而出。

“不是你的錯。”洛燁看了她一眼，眼神復(fù)雜。

“朕只是覺得，你這張臉，待在朕身邊，不合適。”

他頓了頓，又道：“朕會給你另安排個去處。一個……清靜點(diǎn)的地方。”

說完，他便徑直走向了內(nèi)殿，不再理會她。

蘇折霧一個人跪在空曠的大殿里，腦子亂成一團(tuán)。

事情的發(fā)展，完全超出了她的預(yù)料。

沈扶寂到底跟洛燁說了什么，竟然能讓洛燁改變主意，甚至要把她調(diào)離養(yǎng)心殿？

她被趕出養(yǎng)心殿，就意味著失去了接近洛燁、探查消息的機(jī)會。

那她進(jìn)宮，還有什么意義？

蘇折霧的心一點(diǎn)點(diǎn)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