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人求救?
不行。
宮里的人,個個都是人精,誰會為了她這樣無權無勢的小宮女,去得罪權勢滔天的皇后?
去找洛燁?
更不行。
她現在被困在長春宮,連洛燁的面都見不著。
就算見到了,他那個懦弱自私的性子,會為了她去跟柳心窈撕破臉嗎?前世的教訓還不夠慘痛嗎?
去找沈扶寂?
那更是天方夜譚。她連怎么聯系他都不知道。
她死過一次的人,這條命是撿回來的,是用來給蘇家上下百十口人討回公道的。她不能就這么窩窩囊囊地死在這里。
她得活下去。
蘇折霧的眼神一點點冷了下來,抱著托盤的手指收得死緊。
她飛快地掃視著四周。宮道上靜悄悄的,偶爾有幾個小太監低著頭匆匆走過,誰也不敢多看她一眼。
春兒跟在后面,腳步聲清晰又刺耳,像是在催命。
必須想個辦法,一個能讓她在春兒的眼皮子底下,把這碗藥“合理”的處理掉的辦法。
倒掉?
不行,春兒會立刻發難。
直接去找李貴人,然后暗示她藥有問題?
更不行。萬一李貴人膽小怕事,反手就把她賣了,她死得更快。
唯一的辦法,就是制造一場意外。
一場看起來跟她毫無關系,但又能把這碗藥毀掉的意外。
蘇折霧的目光在宮道上飛快地搜索著。
前面是御花園的入口,再過去一點,是個三岔路口。
那里人來人往,是宮里幾條主干道的交匯處。
如果在那里出事……
她深吸一口氣,腳步依舊保持著那種小心翼翼的頻率,甚至因為“緊張”,走得更慢了些。
跟在后面的春兒有些不耐煩了,皺著眉頭催促道:“觀霧妹妹,你倒是走快些啊!”
她的聲音里帶著明顯的不滿,“再磨蹭下去,藥都涼透了,李貴人還怎么喝?”
“是,是,姐姐,奴婢……奴婢就是太緊張了,怕摔著。”
蘇折霧回頭,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聲音里帶著明顯的顫抖,雙腿都在微微發軟。
春兒撇了撇嘴,眼底滿是鄙夷。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小丫頭,嚇成這樣,活該被當成棋子。
蘇折霧不再說話,低著頭,加快了那么一點點腳步,朝著那個三岔路口走去。
越來越近了。
她能看到,前面果然有幾隊太監和宮女經過。
其中一隊,抬著一個巨大的青花瓷瓶,看樣子是要送到哪個宮里去。
就是現在!
蘇折霧的心跳得飛快,手心里的汗把托盤的邊緣都浸濕了。
她算準了距離和角度,就在與那隊抬著瓷瓶的太監擦身而過的瞬間,她的腳下像是被什么東西絆了一下,整個人猛地朝前撲了過去。
“啊——!”
她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叫,聲音里滿是驚恐。
手里的托盤,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直直地朝著那隊太監飛了過去。
“哐當!”
“嘩啦!”
“砰——!”
連串的巨響,在安靜的宮道上炸開。
托盤砸在了其中一個太監的身上,那碗黑漆漆的藥汁,不偏不倚,全都潑在了那個巨大的青花瓷瓶上。
被砸中的太監吃痛,“哎呀”一聲慘叫,手松了,身子歪了。
抬著瓷瓶的另一個太監也沒能穩住,驚慌失措地大喊:“不好了!”
兩個人連帶著那個價值連城的青花瓷瓶,轟然倒地。
瓷瓶碎裂的聲音,清脆又響亮,像是驚雷般,把周圍所有人都嚇傻了。
蘇折霧也“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手肘和膝蓋在粗糙的石板上擦過,火辣辣地疼。
但她顧不上疼。
她趴在地上,飛快地用眼角余光掃了一眼現場。
很好。
藥,灑了。碗,碎了。還拉了兩個太監和一個價值連城的瓷瓶下水。
事情鬧得越大,她就越安全。
“哎喲!我的胳膊!”
“瓶子!瓶子碎了!這可怎么辦啊!”
那兩個太監癱在地上,看著滿地的碎片,臉都白了,哭嚎起來。
周圍的宮女太監們也都圍了上來,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春兒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她愣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臉色瞬間變得鐵青,三步并作兩步地沖了上來。
她先是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碗和潑灑的藥汁,雙手緊握成拳。然后,她又看到了那滿地青花瓷的碎片,臉上的血色“唰”地褪光了。
“你……你這個賤人!你都干了什么!”
春兒氣得渾身發抖,手指顫抖著指著趴在地上的蘇折霧,聲音尖利得能刺破人的耳膜。
蘇折霧撐著身子,慢慢地從地上爬起來,一邊爬一邊“哎喲哎喲”的叫喚,眼淚說來就來,順著臉頰往下淌。
“姐姐,我……我不是故意的……”她跪在地上,渾身都在發抖,指著自己的腳,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剛才腳下好像被什么東西硌了一下,就……就摔了……”
她一邊說,一邊悄悄地用腳,將剛才自己踢出去的那顆小石子,又往回蹭了蹭。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姐姐,你信我!”她抱著春兒的腿,哭得撕心裂肺,鼻涕眼淚糊了滿臉。
“皇后娘娘的藥……李貴人的安胎藥……都怪我,都怪我……”
她哭得情真意切,那副樣子,任誰看了都覺得她是個被嚇破了膽、闖了大禍的可憐蟲。
春兒氣得想一腳把她踹開,可周圍人多眼雜,她又不能做得太過分。
她只能咬著牙,壓低聲音罵道:“哭!哭有什么用!”
她的聲音壓得很低,但怒火幾乎要從眼中噴出來,“現在怎么辦?皇后娘娘交代的事情,全被你這個蠢貨給辦砸了!”
“對不起,姐姐,我真的對不起……”蘇折霧只知道哭,哭的話都說不囫圇,整個人縮成一團。
就在這時,一個聽起來就很有分量的聲音響了起來。
“怎么回事?在這里吵吵嚷嚷的,成何體統!”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一個穿著深藍色總管太監服飾的人,帶著幾個小太監,正皺著眉頭大步走過來,臉色陰沉地嚇人。
是內務府的王總管。
那兩個摔碎了瓶子的太監一看到他,更是嚇得魂飛魄散,連滾帶爬地跪了過去。
“王總管饒命!王總管饒命啊!”兩人磕頭如搗蒜,額頭都磕破了皮。
王總管看了一眼地上的狼藉,尤其是那堆青花瓷碎片,臉色瞬間沉得能滴出水來,雙手都在微微顫抖。
“這是……孝敬太后娘娘壽辰的‘喜上眉梢’纏枝蓮紋瓶?”他的聲音都在發抖,眼珠子瞪得滾圓。
這可是前朝的貢品,孤品!就這么碎了?
春兒的心也沉到了谷底,臉色慘白如紙。
她知道,今天這事,恐怕不能善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