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靜姝不自然地咳了一下,握緊水杯,“這個是我從別處學(xué)的。”
“哦?跟誰學(xué)的?”
顧于景的聲音帶著探究。
淳靜姝低著頭,沒有察覺到他眼中的專注。
“我跟一個游醫(yī)學(xué)的。”
“哪里的游醫(yī)?”
“既是游醫(yī),行蹤不定。公子何故問得這么細(xì)?”淳靜姝盡量說得自然。
“我有一位故人,說這套按壓法,是她們家族首創(chuàng)。”
“原來如此。這套按壓法確實不錯,流傳開來實屬正常。”
淳靜姝心中擦了一把汗,暗暗慶幸,當(dāng)時自己跟顧于景說的是“首創(chuàng)”不是“獨有”。
不然,自己方才,無法找理由狡辯。
不過,她有些疑惑,顧于景怎么對以前的事情記得這么清楚?
難不成,他不僅能夠做到過目不忘,還能做到過耳不忘?
他聰慧如斯。
此時,一個帶刀侍衛(wèi)前來稟告,壓低了聲音。
“主子,不好了……”
淳靜姝退到一旁,查看傷患。
這些傷者,有一半以上,被她救回了性命。
劫后余生,他們都向淳靜姝道謝。
顧于景聽屬下匯報,余光跟著白色的身影移動。
屬下匯報結(jié)束后,他蹙眉,肅然開口,“淳大夫,你包扎完傷口后,出來一下。”
他的神情凝重,四周都是帶刀侍衛(wèi),淳靜姝最終點了點頭。
她擦了擦手,跟在他身后,走出酒樓。
侍衛(wèi)將剩下的藥材,悉數(shù)帶走。
顧于景上了一輛雕花紅漆馬車,淳靜姝卻停在了原地,沒有上前。
“公子,你要帶我去哪里?”淳靜姝抿唇。
她不想與顧于景在這逼仄的空間里相處。
好不容易才將他從心底擠出去,她不愿再沾染他的氣息。
“白岳書院也遇上了暴動,有學(xué)子受傷,需要大夫。”
顧于景眉峰暗聚,“淳大夫若是不愿,我再找另外的大夫。”
淳靜姝腦袋嗡嗡作響。
遇初在白岳書院,還有那么多孩子……
淳靜姝倒吸了一口氣,手心帶汗,立馬踩著馬凳,進(jìn)入馬車,“公子,請速速帶我前往,越快越好。”
顧于景頷首,勒令車夫疾馳而去。
一路上,淳靜姝一顆心七上八下,掀開簾子,不斷看向車外,又催促著車夫不斷加速。
時不時有侍衛(wèi)來跟顧于景匯報最新的進(jìn)展,淳靜姝握緊了拳頭。
來到白岳書院門口。
淳靜姝遠(yuǎn)遠(yuǎn)地,看到這一幕。
一名暴徒拿著一把菜刀,放在山長脖子上,身上綁了一圈火藥,嘴里振振有詞,“顧于景呢?他怎么還沒來?”
山長年逾六旬,從未遇到過如此兇狠的場景,兩只腿不受控制地哆嗦著,像是秋風(fēng)里隨時會被吹下枝頭的殘葉。
書院外聚集了侍衛(wèi)與圍觀的人,以及一些父母親;
書院內(nèi)是瑟瑟發(fā)抖的夫子與不敢哭出聲的孩子們。
淳靜姝一顆心揪起。
“本官來了。你有什么事情沖著我來,放開山長,放過這些孩子們。”
顧于景從馬車上下來,步伐穩(wěn)健,一步步走向那暴徒。
“我放過他們,那誰放過我啊?”
那暴徒紅著眼睛,“我不過就是做了幾本賬冊而已,你便要我家破人亡嗎?顧于景,我跟你說,這件事情我跟你沒完!既然你不讓我好過,我便讓與你拼一個魚死網(wǎng)破!”
暴徒越說越亢奮,“所有人都給我聽好了,今日我魏某做出此等悖逆之事,全是被顧于景逼的,只要他離開霽溪小鎮(zhèn),離開通州,我便放過各位父老鄉(xiāng)親!”
有眼尖的人,認(rèn)出那名暴徒是碼頭的管閘主事。
這主事一向為人和善,為何被逼到如此境地?
一時之間,書院外的人群竊竊私語起來。
幾個母親跪在地上,朝著顧于景磕頭,“大人,求求你,行行好,離開通州吧!”
淳靜姝也盯著顧于景。
不管顧于景來通州的目的為何,他們官員之間有何糾紛,都不應(yīng)該,也不能牽扯到無辜的孩子與百姓身上來。
她手指發(fā)顫,期待顧于景退一步。
但顧于景不僅沒有退后,反而步步緊逼。
“幾本賬冊?魏主事,那賬冊牽涉到多少條人命,你不會不知吧?”
顧于景冷笑一聲,朝著魏主事靠近一步,“我是天子欽定的欽差大臣,絕無灰溜溜離去的道理!”
侍衛(wèi)拔出了佩刀。
“你不要過來!”
魏主事見威脅無用,扯著嗓子,“既然你非要逼我反,那我便殺了山長,點燃火藥,讓整座書院為我陪葬!”
書院的孩子們,聽到喊話,都嚇得嚎啕大哭,嘴里一個勁兒喊,“娘親,救我!”
孩子的母親,隔著一道院墻,淚珠滾落,肝腸寸斷。
若是可以,她們,愿意替孩子站在院中。
淳靜姝想沖過去扯住顧于景。
歹徒現(xiàn)在情緒上頭,為何不先以安撫為主?
那書院里面也有他自己的兒子啊!
他的公務(wù),他的政績,比岌岌可危的人命,還要重要嗎?
她猛然開口,想要說出真相,“顧于景,遇初是……”
顧于景冷漠地聲音響起,“我來給你作人質(zhì)。”
“什么?”
淳靜姝、魏主事與現(xiàn)現(xiàn)場的人,一愣。
“綁幾個老人與孩子算什么好漢?冤有頭,債有主,既然你這么恨我,直接綁我,不是更好?”
顧于景看了松煙一眼。
“主子,太危險了!”松煙猶豫了一瞬。
但顧于景堅持,他不得不往后退。
帶刀侍衛(wèi)也往后退去。
“你在耍什么花招?”
魏主事狐疑地視線掃過顧于景,掃過四周。
“如你所見,沒有花招。”顧于景語氣平淡,沒有波瀾,走到魏主事面前。
魏主事腦袋飛速運轉(zhuǎn)著。
顧于景不肯退步。
自己殺了山長,炸了書院,是死路一條;
若是綁了顧于景……
“行,老子要的就是你!”
魏主事一把推開山長,將菜刀駕到了顧于景脖子上,向他砍去。
淳靜姝的心,猛然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