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掌家鑰匙和玉牌,祖母就交給你了。”
蕭老夫人話音落下,堂內(nèi)眾人皆驚。
小周夫人瞪大雙眼,臉上溫良的笑容掛不住了。
她原以為,老夫人頂多讓謝窈跟著學些掌家之事,沒想到,竟然直言謝窈是王府主母,交出了掌家鑰匙!
她在蕭家兢兢業(yè)業(yè),侍奉公婆,侍奉老夫人,還給夫君蕭文遠開枝散葉,誰見了不夸,老夫人可連掌家玉牌的面,都沒讓自己見過。
周夫人也愣了愣,她喜歡侄媳婦,卻沒料到,老夫人會這么快交出掌家之權。
這么一來,那自己以后更要把侄媳婦當成祖宗了。
她立即轉身,叫自己身邊的心腹丫鬟:“快,把三爺上個月給我買的潤手凝脂膏找出來,裝好了,等會兒拿給侄媳婦。”
“那潤手膏您自己都不舍得用呢。”
“我這老手用什么啊,侄媳婦的手是握刀的,肯定用得上。”
她壓低聲音,只有旁邊小周夫人聽見了。
小周夫人目瞪口呆,暗罵這個沒出息的婆母,居然討好侄子的新婦。
“除了這鑰匙,賬簿,庫房冊子,和你那些在庫房的陪嫁,一會兒管家和老身手下的羅嬤嬤會跟你交代。”
蕭老夫人可不管大小周夫人的想法,又道。
“府上還有筆現(xiàn)銀,一直存在你外祖父家的許氏錢莊,托給京城那位有名的女賬房管著,具體的,你可以詢問羅嬤嬤。”
聽到她提起許氏錢莊的女賬房,謝窈不動聲色地勾了勾唇角。
廳堂內(nèi)伺候的丫鬟嬤嬤們,一個個私底下交換眼神。
老夫人這話放出,看來從此以后,王府的女主人,真要換成年輕的靖北王妃了。
謝窈看出小周夫人眼底的不甘,紅唇上揚,故意語氣謙遜:“多謝祖母信任,只是,孫媳剛入府,對府中人事都還生疏,驟然掌家,怕有疏漏,辜負了祖母與王爺?shù)男湃巍!?/p>
她主動說出自己的問題,給小周夫人一個開口的由頭。
“傻孩子,誰天生會掌家?老身——”
蕭老夫人拉著她的手拍了拍,正要說,自己已經(jīng)給她準備好了,就見三房的孫媳婦,小周夫人扶著腰,站了起來。
“祖母疼愛孫媳是應當?shù)模赏蹂吘鼓贻p,殊不知偌大一個靖北王府,采買賬目,往來人情,最是繁瑣,半點都錯不得,萬一哪里出了岔子,外頭人,該說王府苛待新婦了。”
她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仿佛在為老夫人著想。
蕭老夫人瞇起眼睛觀察謝窈,見她神情鎮(zhèn)定從容,暗自頷首,才道:“那你想如何啊?”
小周夫人撫著自己肚子:“依我看,不如讓祖母身邊的羅嬤嬤帶王妃先學,等王妃日后有了身孕,為蕭家開枝散葉,再正經(jīng)接手掌家之權也不遲。”
謝窈和她對視,露出一抹熟悉的笑容:“堂嫂這話,是——”
小周夫人搶答:“絕沒有看不起王妃的意思!”
謝窈:“是說我不會管賬理財?”
小周夫人松了一口氣,擠出笑容:“王妃在邊境習武,巾幗不讓須眉,但會武功,卻不一定能撥好算盤,對吧。”
周夫人憨憨一笑,道:“那可不一定,我看,侄媳婦說不定是個全才。”
小周夫人心中啐了一口婆母:“就說你們許氏錢莊那位女賬房,是出了名的精細,那也是跟著許家少東家,學了十年才出頭的,難不成,王妃妹妹你天生就會?”
謝窈眉毛一挑,轉身,看向立在廳堂門口的長思。
小周夫人順著她目光瞥了眼,并沒有把一個平平無奇的丫鬟當回事。
“王妃妹妹是有幾名陪嫁丫鬟,但據(jù)我所知,唯一的大丫鬟,是你從邊境帶回來的,難不成,她會管賬?”
謝窈聞言,忽然笑了,對門外揚聲:“長思。”
“奴婢在。”
隨著一聲應諾,眾人就見一名身著素藍布裙,眉眼秀麗沉靜的姑娘走了進來,看起來二八年華,對著謝窈欠身行禮,舉止端莊干練。
小周夫人不屑一顧:“這便是王妃帶進王府的大丫鬟?怎么,難不成你要說,她能比得上許家那位女賬房?”
羅嬤嬤卻已經(jīng)揉了揉眼睛,又拉住身旁另一個嬤嬤,問道:“我老眼昏花,你快看看,這是不是那個……”
另一個嬤嬤點頭:“我就不老眼昏花了?不過,我看還真是!”
也有些從前與長思打過交道的人,將她認了出來,但不敢確定。
謝窈指著長思,不急不緩地說:“這位長思姑娘,正是堂嫂口中京中最有名的女賬房,昨日她已經(jīng)跟我入府,是外祖許家給我的陪嫁丫鬟。”
“什么?!”
滿室嘩然,連周夫人都眼神艷羨。
她聽說過許家女賬房的名聲,許家竟然舍得把這樣的能人,給侄媳婦做陪嫁,可見,人家對這位外孫女多么看重!
看見呆住吃癟的兒媳婦,周夫人更不裝了,“噗嗤”樂了。
小周夫人難以置信:“我……我可是在許氏錢莊存了五百兩銀子的,每年光管費就得交十幾兩,許家那般重利之家,怎么舍得把這么金貴的賬房給你做丫鬟?”
“小周夫人此言差矣。”
羅嬤嬤目光落在長思身上,語氣肯定:“老奴此前幫老夫人理賬,見過許家女賬房幾面,正是這位姑娘。”
長思恭順地應道:“奴婢見過羅嬤嬤。”
周夫人:“你才重利之家,你全家都是重利之家,昨日沒見許家給侄媳婦多少陪嫁?人家放在心尖上的外孫女,難不成到咱們蕭家來受委屈了?”
小周夫人還想說咱倆不是一家嗎,蕭老夫人已經(jīng)笑著開口:“原來窈窈早有準備,倒是老身多慮了。”
許家女賬房的名聲,她也早有耳聞。
蕭老夫人越發(fā)喜愛謝窈,能娶這樣的孫媳過門,真是蕭家的福氣。
隨即,她眸光一沉:“文遠那小子家的,你還有什么好說的嗎?”
謝窈與蕭老夫人一樣雙眸凌厲,語氣仍舊從容:“有長思在,府中賬目庶務自能理清,堂嫂覺得,如今我還擔不起這掌家之權嗎?”
雖說新婦入府,根基不穩(wěn),貿(mào)然接手掌家之事,不太穩(wěn)妥。
但是,既然老夫人給了她,那就是她配。
她不會傻乎乎地拒絕,博什么謙虛名聲,又或者是自我安慰以退為進,實則自己憋屈。
小周夫人臉都白了,最終狼狽地低下頭,啞口無言。
再爭下去,只會更丟人。
蕭老夫人見她服軟,便繼續(xù)道:“窈窈,齊嬤嬤跟了我三十多年,最清楚府中庶務,還有棠心這丫鬟,做事細心穩(wěn)重,往后她們倆就跟著你,幫你和長思一起掌家。”
齊嬤嬤是個年過半百的老嬤嬤,與個圓臉可愛的丫鬟,一起跟謝窈見禮。
“多謝祖母體恤。”
謝窈不卑不亢地行禮。
蕭老夫人望著她,驀地想起很多年前,她還年輕的時候,靖寧夫人入府的情景。
廳堂內(nèi)其他人,看向謝窈的眼神,多了欽佩敬重。
敬茶事畢,老夫人留眾人用過早膳,便回去休息,讓大家散了。
剛走出凝輝院,周夫人就追上來,拉著謝窈說話。
“侄媳婦,說好了,你可得教我?guī)渍小!?/p>
說著,她將個巴掌大的琺瑯掐金的瓷瓶塞給謝窈。
“這是你三叔上個月給我買的,說能護膚潤手,我一把年紀了,用不上,就給侄媳婦你了,還有,侄媳婦你生得這么貌美,打扮的卻是素凈,回頭來我院里,我有好多胭脂水粉給你試呢。”
謝窈接過瓷瓶,摸了摸腕間的玉鐲,心里升起暖意。
蕭家人,倒是比文昌伯府,更像她的家人。
周夫人看了眼跟在她們身后的齊嬤嬤與棠心,低聲道:
“齊嬤嬤跟王府掌事羅嬤嬤,都是老夫人身邊的人,替老夫人管了半輩子庶務,棠心還是羅嬤嬤的親閨女,半點錯處都挑不出,在咱們蕭家,往后,誰也不敢給你使絆子。”
謝窈暗道,蕭老夫人怕是早已把一切都考慮清楚了,哪怕沒有長思,她也會幫自己順順利利地接手掌家鑰匙。
白蘞推著王爺?shù)妮喴危c王妃一起到了王府回廊。
謝窈想起拿著小木刀,還說要效仿小顧將軍的阿嶸,詢問:“方才小周夫人的女兒,為何說要娶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