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的馬車停下,跟在后面的王府馬車也隨之慢下來。
“許夫人,謝窈小時候,也是這樣的性子嗎?”
車內(nèi),長公主目光落在謝窈身上,語氣透著幾分不易察覺的好奇,還有隱藏極深的羨慕。
覺岸和尚說過,謝窈小時候,就意外救了他和顧昭棠性命了。
若她的女兒還活著,只要有謝窈一半健康,她也愿意折壽十年。
“阿窈從小就頑皮,志向遠(yuǎn)大,一直想做個女將軍。”許素素點頭。
謝窈:母親還是很給自己面子的,沒把她小時候天天在棠柳巷跟同齡人打架的事,也抖露出來。
她掀開車簾,雙喜正和兩名長公主侍衛(wèi)一起清掃著前面道路上的積雪,遠(yuǎn)處是前幾日見到的紅果林,積雪積壓在樹枝上。
看見這片樹林,謝窈內(nèi)心一動,習(xí)慣性代入行軍打仗的時候。
這里林深樹密,遮擋視線,是伏擊的絕佳之地。
前世太后勾結(jié)西戎人,刺殺安平侯,只為嫁禍給皇上,滋生安平侯的野心。
可前世,因為自己未去成佛寺,長公主也沒有將為羲和太后立廟的事公布于眾。
因而這一年除夕,長公主并未回京。
且不說西戎人野心勃勃,不甘心只做太后的棋子,就是太后,也不愿長公主成為皇上的助力……
一陣風(fēng)吹過,謝窈面色微凝,翻身躍下馬車:“有埋伏!”
話音剛落,密林內(nèi)就射出無數(shù)利箭,無差別籠罩著長公主和后面王爺?shù)膬奢v馬車!
“護駕!”
謝窈疾呼一聲,霎時間抽出長刀,擋在馬車面前。
身后的王府親衛(wèi)反應(yīng)迅速,長公主的護衛(wèi)們卻有些手忙腳亂,不到兩個呼吸,就發(fā)出被射中的慘叫。
謝窈利落地?fù)]刀,斬斷兩支射向馬車的箭:“母親,殿下,待在車?yán)锊灰鰜恚 ?/p>
許素素臉色發(fā)白,卻還是道:“阿窈,你小心!”
長公主維持著鎮(zhèn)定,立即吩咐外面的侍衛(wèi):“本宮的所有護衛(wèi),都聽謝窈指揮!”
“不要慌,列陣。”
謝窈舉刀抵擋,大聲下令。
長公主的護衛(wèi)有三十來人,也算訓(xùn)練有素,聽到她的話,連忙結(jié)成軍陣。
她又讓忍冬等丫鬟上了車駕,防止受傷。
片刻后,箭雨停歇,謝窈卻并沒有放松警惕。
王府那邊只帶了二十人的親衛(wèi),但因為有白術(shù)在,應(yīng)對很及時,只有幾人受了傷。
忽然,拉車的馬匹被亂箭射傷,鼻息粗重地晃動馬蹄,發(fā)起狂來。
雙喜忍冬急忙護著長公主和許素素下了車,與此同時,一個個持刀蒙面的黑衣人,從密林沖出,足足上百人!
謝窈揮刀砍倒兩名沖上前的刺客,順勢挑開他的面罩,棕發(fā),面容粗獷,是西戎人!
刺客的人雖然多,她應(yīng)對起來卻得心應(yīng)手。
她已經(jīng)很久,沒有經(jīng)歷過這樣酣暢淋漓的戰(zhàn)斗了。
謝窈一刀劃過一個刺客的脖頸,側(cè)身避過噴濺的鮮血,反手又一刀,捅進(jìn)身后偷襲她刺客的心口,動作干脆利落。
蕭熠之坐在馬車上,掀開車簾,用短劍抵擋偶爾沖到他面前的刺客,目光追隨著謝窈。
這些刺客是沖著長公主去的,王府這邊人不算多。
謝窈又是兩刀結(jié)果一人,提起刀,幽幽地望著周圍的刺客。
鮮血,一滴一滴從銀亮的刀身滴落,她素凈清嫵的面容,也濺上暗紅血色。
十來個刺客將她圍起來,竟然沒一個敢靠近。
“來啊。”謝窈冷冷地笑。
刺客們同時沖向她。
謝窈一躍而起,腳尖輕點拉車的馬匹,再飛身至車駕頂上,長刀橫掃,直接將所有人壓退!
被護衛(wèi)們護著到一旁的許素素和長公主,看到這一幕,心都提起來,見謝窈反殺了那些刺客,又松了一口氣。
這時,長公主身后,一個護衛(wèi)忽然轉(zhuǎn)身,拔劍向她刺去!
“殿下!”許素素發(fā)現(xiàn)了護衛(wèi)不對勁,驚呼一聲,急忙將長公主拉到自己這邊。
護衛(wèi)面露兇光,劍沒有停頓,眼看著就要將她和長公主刺個對穿。
但許素素這個舉動,給謝窈創(chuàng)造了機會。
她此刻站在車頂,來不及上前,一把將手中長刀擲了過去!
“鐺”地一聲,長刀撞飛了護衛(wèi)的劍,他整個人也被一股巨大的力氣掀翻,虎口滲出血,竟然握不住劍了。
長公主驚魂未定地睜大雙眸,望著謝窈,又看向許素素,呼吸哽咽。
這孩子,救了自己的命!
“啊!”護衛(wèi)想再動手,被趕來的白術(shù)一刀落下,將他肩胛釘?shù)揭活w粗壯的樹干上。
“阿窈,小心——”
謝窈松了一口氣,卻聽見蕭熠之和許素素同時的聲音。
見到最能大的她丟掉了刀,林子里還埋伏的幾個弓箭手,同時拉弓搭箭,瞄準(zhǔn)了她!
謝窈調(diào)轉(zhuǎn)身子,雙手揪起一個還想砍她的刺客,硬生生將刺客拎起來,在空中抓住刺客一只手一掰,把他的刀送到他自己胸口,扛起這具尸體,當(dāng)盾牌,擋住這輪箭雨。
只是,側(cè)后方傳來破風(fēng)聲,一支冷箭射來,謝窈來不及抵擋。
“噗!”
箭入皮肉。
“嘶……”
謝窈悶哼一聲,鮮血瞬間染紅衣袖。
蕭熠之瞳孔微縮,一劍刺死一名刺客,握著劍的手劇烈顫抖著。
他從未有過一刻,像剛才那樣生出想站起來的念頭。
忽然,一陣酸澀的疼痛,從蕭熠之雙腿傳來。
謝窈丟掉尸體,再撿起刺客手中的彎刀,當(dāng)即斬斷箭桿,從車駕翻下來,主動喊道:“放心,我沒事!”
算算時辰,老蘇的人馬就要到了。
地面,震動起來。
沉悶的馬蹄聲傳來,讓謝窈勾了勾唇角。
“少將軍,末將來遲了!”
遠(yuǎn)遠(yuǎn)的,蘇懷恩騎著馬沖在最前面,響雷般地向她喊。
刺客們見勢不妙,幾個領(lǐng)頭之人對視了一眼,不知誰喊了一聲“撤”,這群人頃刻間便收攏了隊伍,也不管地上的尸體,折身鉆進(jìn)密林里。
蘇懷恩帶來的是京畿營幾百騎兵,對戰(zhàn)刺客是一邊倒的碾壓。
廝殺聲很快平息,雪地里一片狼藉,滿是尸體和血跡。
謝窈靠在馬車旁,垂著手。
忍冬給她取出箭頭,緊急處理著左臂的傷口。
謝窈全程悶聲不吭,蒼白的臉色和微蹙的眉頭,讓忍冬的眼眶紅了,動作越發(fā)輕緩。
“這點小傷,簡單包扎就行,比這再重的傷我又不是沒受過。”謝窈對她笑了笑。
忍冬:“王妃還跟奴婢說笑。”
謝窈:“這不是有你在嘛。”
蘇懷恩讓副將繼續(xù)去追擊,自己上前:“少……王妃,這群刺客和云鶴樓的刺客是一伙人,都一心求死,沒有活口。”
白術(shù)拎著那個被他弄暈釘在地上,臥底在長公主身邊的護衛(wèi)丟過來:“活口。”
謝窈點了點頭:“帶回去,嚴(yán)加看管。”
尸體里有很多西戎人,足以說明問題。
只不過,就算查出刺客是西戎人,也沒有證據(jù)能證明,幕后主使是太后……
但沒關(guān)系,既然老蘇出現(xiàn)在這里,證明安平侯已經(jīng)在云鶴樓遇刺。
侯夫人江叢嫣“死”了,她的死,就是最大的證據(jù)。
蘇懷恩又撓了撓頭,忽然壓低聲音:“少將軍交代的陸慎言,嘖,真是巧了,那家伙給安平侯擋箭,傷到了關(guān)鍵部位。”
“是嗎。”謝窈勾了勾唇角。
前世,陸慎言癲狂扭曲的咆哮,還聲聲在耳。
如今,他又一次斷子絕孫了。
謝窈還沒細(xì)想,見白術(shù)推著蕭熠之朝自己走來。
王爺俊美的面容布滿寒霜,忽然有些模糊。
“王妃!”
“阿窈!”
謝窈聽見他和忍冬的呼喊聲,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她是被疼醒的。
映入眼簾的是扶光院的臥房,床榻邊圍著人。
“王妃醒了!”
忍冬的聲音傳來:“多虧管家解了這箭上的毒藥。”
許素素紅著眼眶,上前握住了她沒受傷的右手:“阿窈,你終于醒了,疼不疼?要吃什么,娘親自給你做。”
“母親,我沒事,就是小傷。”
忍冬遞上溫水:“王妃,那箭上有毒,您昏迷了一整夜,夫人……和王爺也守了您一整夜。”
謝窈仰頭喝水,看見蕭熠之坐在輪椅上盯著自己,薄唇緊抿,臉色陰沉,眼底布滿血絲。
像是別人欠了他八百兩銀子。
“王爺辛苦了。”謝窈悶聲道,朝他眨了眨眼睛。
蕭熠之和那雙清澈的眼眸對視,渾身森冷的氣息,忽然軟化下去。
他別開頭,聲音沙啞:“王妃的傷,確定沒事嗎。”
老管家道:“多虧忍冬姑娘傷口處理得及時,王妃流血不多,而且,這箭頭上的毒是西戎最常抹在箭頭上的一種,王府一直備有解藥,如今余毒已清,只需好好養(yǎng)傷即可。”
蕭家世代都和西戎打交道,最了解西戎。
何況,前些日子,西戎使團要進(jìn)京前,王府大肆抓捕西戎探子,更是找到了王爺腿傷所中之毒的解藥。
只不過,王爺中毒太深,那解藥遠(yuǎn)遠(yuǎn)不夠。
配制更多解藥,需要幾種極其難得的藥材。
“王妃交代的事,屬下辦妥了。”
白蘞聽到謝窈醒了,也走進(jìn)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