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云綺已經和柳若芙、顏夕跟著伙計,踏上玉聲樓二樓。
比起一樓的喧鬧,二樓果然清凈許多。
圍繞著中央戲臺的挑空,二樓的東南西北四側各排著獨立雅間。
每間都帶著木質門框,墻面是淺米色細紗糊的,既隔了聲響,又不擋光線。
門口掛著水綠色軟簾,簾角墜著小巧的銀鈴,風一吹便叮當作響,倒添了幾分清新雅致。
伙計引著三人往東側走,指了指最頭一間:“姑娘,這間已有人定下,不如你們就坐隔壁?視野一樣好。”
云綺點頭應下,與柳若芙、顏夕一同掀簾進去。
雅間內擺著一張八仙桌,配著四把圈椅,靠窗一側還設了軟榻。
最妙的是臨欄位置,低頭便能將樓下戲臺盡收眼底,連戲臺上地毯的紋路都看得真切。
抬眼望去,二樓另外三側雅間的客人身影也能瞧見,倒添了幾分隔空與人共賞戲曲的熱鬧。
三人剛坐下,便有伙計端著茶具進來,麻利地斟上三盞熱茶,又遞來一本燙金封皮的菜單。
“三位姑娘想吃些什么?咱們這兒的招牌菜是醬燜鴨,剛蒸好的蟹粉湯包也是一絕,茶水也有碧螺春、雨前龍井可選。”
云綺將菜單推給顏夕和柳若芙:“你們挑喜歡的點就好。”
顏夕捧著菜單,眼睛瞬間亮了。
她抬手在紙頁上劃來劃去,一會兒好奇地指著菜名追問“這個是什么”,一會兒又眼睛晶亮地念叨 “那個看起來也好好吃”。
等她們點完菜,伙計麻利地收走菜單退了下去。
此時樓外戲臺上的鑼鼓聲已隱約傳來,今晚的戲眼看就要開場,樓下大堂的客人也漸漸靜了下來,都等著聽戲。
可就在這片刻的安靜里,云綺卻忽然聽見隔壁雅間傳來旁人的說話聲。
先是一道溫和的嗓音響起,帶著幾分勸慰:“淑容,你這段時間心情總郁結著,今日能出來聽聽戲散散心,也算是排遣排遣郁悶了。”
緊接著,另一道聲音立刻接話,語氣里滿是替人不平:“能不郁悶嗎!驍兒那般貌比潘安、戰功赫赫的定遠大將軍,連圣上都時常召他入宮議事、賞賜不斷,滿京城不知多少貴女,做夢都想嫁給他,結果這孩子竟被個聲名狼藉又心思歹毒的假千金下藥騙婚,換作哪個當娘的,心里能好受?”
先前那道聲音連忙打斷,生怕又惹得霍夫人郁悶:“你少說兩句吧,別哪壺不開提哪壺。”
話音剛落,隔壁便傳來一聲清晰的冷哼,正是霍驍母親霍夫人的聲音,掩不住的嫌惡與憤懣幾乎要透墻而來。
“她少說不說,我心里的火氣也壓不住!驍兒就是太有責任感,才被那女人鉆了空子。”
“那侯府的假千金算什么東西?當初所有人都以為她是真千金時,我就瞧不上。一個大字不識的草包,也配得上我家驍兒?”
“沒想到后來還鬧出真假千金的事,更有下藥騙婚這等齷齪手段!鬧得滿京城人盡皆知,我將軍府的臉面也跟著丟盡了。”
方才那替霍夫人抱不平的人接話道:“幸好你家驍兒知道真相后,對那女人也是厭惡至極,大婚第二日就把她休了。不然真讓這女人纏上,才是將軍府抹不去的恥辱呢。”
霍夫人又重重冷哼一聲,語氣里滿是不屑:“驍兒也算是及時止損!那女人現在就算跪著哭求想見他一面,驍兒也不會給她半個眼神。不然我這口氣,到現在也咽不下去。”
字字句句,清晰地飄進隔壁雅間,一字不落地落在了云綺耳中。
柳若芙和顏夕自然也聽得一清二楚。
顏夕一開始還不知道隔壁這幾個人說的是誰,但聽見侯府假千金幾個字,立馬停了手上的動作。
她們說的是阿綺?
那個什么定遠大將軍,就是先前休了阿綺的那個眼盲心瞎的將軍?
所以此刻她們隔壁坐著的,恰好是那個破定遠將軍的母親?
顏夕此刻快要氣炸了。
雖說她不知道什么下藥騙婚的事情,但此事必定另有隱情。阿綺哪怕就站在那兒呼吸,都能輕易讓人愛上,還用得上給人下藥騙婚?
這些人還說阿綺心思歹毒、蠢笨草包,阿綺明明是那般善良柔弱,待人又體貼入微,簡直是世間絕無僅有,怎么能被她們說成這樣!
柳若芙也沒料到會這么巧,那位霍老夫人今日竟也恰好來玉聲樓聽戲,還偏偏坐在她們雅間的隔壁。
她沒心思想別的,此刻滿眼都是擔心,生怕云綺聽了這些刻薄話,會難受。
她忍不住拉了拉云綺的衣袖,輕聲安慰:“阿綺……霍夫人根本不了解你,不過是聽信了那些流言蜚語才這么說,你別往心里去。”
然而,云綺臉上并沒有半分委屈或惱怒,反而眉梢微挑,眼底甚至還掠過一絲漫不經心的笑意。
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看不慣她、明里暗里偷嚼舌根罵她的人,多了去了。
她從來不會把這些閑言碎語放在心上。
因為只有無能的弱者,才會整天在那里嘰嘰歪歪。
她也很樂得看見這種別人看不慣她,卻又偏偏干不掉她的模樣。
不過她這個人,最睚眥必報了。
這位霍夫人居然說,現在就算她跪著哭求想見霍驍一面,霍驍也不會給她半個眼神,不然她這口氣,到現在也咽不下去?
咽不下去,那就別咽了。
云綺眼波輕輕流轉,目光落在柳若芙和顏夕身上。
“若芙,一會兒我想去對面樓上的雅間坐,你能在這兒陪著阿顏嗎?”
柳若芙雖滿心疑惑,卻還是點了點頭:“當然可以。只是阿綺,你去對面做什么?”
云綺淺淺一笑:“我要過去,給別人添堵。”
她招手叫來穗禾,在她耳邊吩咐:“你替我去趟將軍府找霍驍,就說我來玉聲樓聽戲,沒錢付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