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綺的睡意頓時消了大半,喉間泛起一絲被撩撥的癢。
這聲響她熟悉得很。
那日她將準備送給云燼塵的狗鏈揚手擲出窗外時,項圈上的鈴鐺發出的正是這般清響。
只是此刻,這響鈴卻裹著夜的潮熱,在兩人之間輕輕震顫。
黑暗里,她聽見身側之人胸腔內的心跳聲,紊亂、急促。
像是,有什么幾乎呼之欲出。
指尖撫過這條鎖鏈,涼意滲進掌心。
她偏過頭,明知故問的尾音拖得輕佻,像貓兒爪子撓過絲綢:“云燼塵,這是什么?”
耳畔少年隱忍的聲音滾過:“……是你,送我的禮物。”
她挑眉,慵懶看著黑暗中這抹肩線的剪影,漫不經心:“我不是把它扔了么?”
“……我撿回來了。”他低著頭,聲音也低得發顫,帶著某種近乎虔誠的沙啞。
“何時?”她的指尖順著鎖鏈,漫不經心往上攀爬,觸到他鎖骨凹陷處的薄汗。
“是……云肆野去竹影軒尋你,你讓我滾的那晚。”云燼塵沉默著,終究還是說了實話。
他在她面前,從來都沒有過尊嚴。
所以,也沒什么可隱藏的。
她忽然笑了:“所以我讓你滾,你反倒摸黑鉆去竹林里找鏈子?”
連她都不記得扔鏈時用了幾分力,究竟是拋去了東墻根還是西竹叢。
夜色濃稠如墨,竹林里腐葉堆得半尺厚。
他竟然能在這樣的境地中,一寸寸扒開潮濕的落葉,把她隨手丟棄的東西尋回來。
“你找了多久?”
“沒有很久,”他頓了頓,喉結上下滾動,“……一個多時辰。”
一個多時辰啊。
還真是夠久的。
“那你告訴我,你為什么要去找?”
她忽然攥緊鎖鏈猛地一拽,他重心不穩向前傾倒,鼻尖幾乎撞上她的。
她溫熱的呼吸撲在他唇畔,身上氣息也幾乎全然將他盈滿。
“是念著鏈子,還是念著,想當我的狗?”
她問得太直白了。
像是要把模糊不明的東西刻意掰開來。
更是在逼迫云燼塵,要他說出答案。
云燼塵不答話,云綺能感覺到他的肩膀在微微顫抖。可緊接著,他卻緩慢地朝她靠近過來。
他的胸膛幾乎貼上她的,隔著薄薄的里衣,她清晰感受到他體溫灼人。
不同于之前發燒綿軟的熱,此刻這熱度里藏著某種壓抑卻失控的躁意。
黑暗中他用手臂圈住她身體,力道大得幾乎要將她揉進骨血,像她手中這條收緊的鎖鏈。
而她掌心里的鈴鐺,正抵在他心臟上方的位置,隨著他劇烈的心跳輕輕震顫。
黑暗是最好的保護色,也是催生妄念的溫床。
那些在日光下需被克制的沖動,也會借著夜色瘋長,將理智湮沒。
明明不過數日前,他們還隔著禮教倫常,以姐弟相稱。
此刻,他的掌心正緊緊箍在她腰間,而她手里的鎖鏈正牽著他脖頸。在同一張床榻上,他們以近乎窒息的姿態相擁,連呼吸都染著對方的溫度。
哪怕沒有真正的血緣關系,這般貼骨的親密也早已越界。
“云燼塵,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嗎?”
“這項圈,可是你自己戴上的。”
云綺并未掙開他桎梏般的懷抱,反而將掌心貼向他后頸滾燙的皮膚,輕輕撫過他戰栗的肌理。
他的呼吸驟然加重,胸腔抵著她的肋骨劇烈起伏。
隔得太近了。
明明秋夜霜寒,兩個人肌膚相觸的地方卻都在發燙,如兩簇被暴雨澆濕卻仍在灼燒的余燼。
她聽見云燼塵忽然開口,聲音低得像是從胸腔最深處擠出來。
“……想當你的狗。”
他將臉埋進她柔軟的肩窩,如同瀕死的人在汲取最后一絲溫度。
尾音輕得像溺水者沉入湖底的喃喃。
“別丟下我……求你。”
他求她,別丟下他。
云綺勾住他后頸的碎發,笑意漫過眼尾:“好乖。”
指尖順著喉結滑下,停在凸起的鎖骨處,“不聽話的狗,有懲罰。乖狗狗,可以擁有獎勵。”
黑暗中,她精準捕捉到他微張的唇。
不過是羽毛拂過水面般的輕觸,卻驚起滿室漣漪。
他的唇帶著失序的顫意,溫軟又滾燙,像雪夜里一簇即將熄滅的火苗。
然而這星火還未燎起,云綺已輕巧后仰拉開距離。
云燼塵的喘息驟然變得粗糲。黑暗中看不見他的眼,卻能感受到猩紅的熾熱撲面而來。
他幾乎無法控制地追來,想要再度貼近她,然而未待觸及她分毫,一記脆響突然炸開。
云綺一巴掌扇在了他的側臉上。
她指尖還殘留著他皮膚的溫度,嗓音卻冷得像淬了霜,不帶一絲感情。
“當狗要有當狗的自覺。沒有主人的允許,就想討獎勵,也是要受罰的,懂嗎。”
那記耳光的力道在臉頰上炸開,云燼塵仿佛嘗到嘴角滲出的鐵銹味。
皮膚下的血管突突跳動,滾燙的灼燒感順著神經蔓延,卻意外地讓他沉寂多年、如死水般的胸腔泛起漣漪。
某種近乎貪婪的雀躍從骨髓里鉆出來,像久旱逢甘霖的枯木,將疼痛都當作恩賜般吞咽。
鼻翼間只聞得到香氣。
“我懂。”
他垂眸應道,聲線裹著沙啞的克制。
下一秒,帶著涼意的指尖忽又覆上他發燙的臉頰。
云綺的動作輕柔得像是在觸碰易碎的琉璃,拇指指腹一下又一下摩挲著他泛紅的皮膚,明明是安撫的動作,卻讓他喉嚨發緊。
“……我允許你今晚陪我睡,” 她的氣息掃過耳畔,“抱我回竹影軒,天亮之前自己滾回你這里,別被人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