貼近過來的人執起軟巾,輕輕覆在她垂落的發間,指腹隔著棉麻布料極其輕微地打著圈摩挲著。
云綺睜開眼,便看見云燼塵半跪在她的榻前,骨節分明的手指捏著軟巾一角,正垂眸專注地替她拭擦濕發。
墨發上的水珠順著巾角滴落在他蒼白的手背上,他卻恍若未覺。
云燼塵根本沒回寒蕪院。
衣擺還沾著秋夜的露水,顯然是一直候在門外。
直至穗禾離開,他才進來。
云綺似笑非笑,睨了他一眼:“做什么呢?”
云燼塵垂眼避開她的目光,擦拭的動作未停:“還是擦干些好,別著涼了。”
云綺卻坐直幾分身子,將手探過去,饒有興致地挑起他下頜。
濕漉漉的發絲垂落在他手背上,涼津津地洇開小片水痕,像是故意問道:“你候在門外這么久,就為了進來給我擦頭發?”
“……不是。”云燼塵喉結滾動,蒼白唇瓣抿出一道細痕,良久才啞著聲道,“我想看看你的傷,是不是很嚴重。”
云燼塵不直說,是因為他不知道,他有沒有資格做這樣的事。
有沒有資格看她傷得如何。
狗只有乖乖聽從主人指令的份兒。
任何基于他自己意志的事情,都可能會讓她不高興。
他不怕她懲罰他,只怕她不高興。
“沒那么嚴重,我裝的罷了,”云綺下頜微抬,眼尾漫不經心地上挑,“不過你既然想看,那便看吧。”
說著,她懶洋洋地搭起二郎腿,將那條受傷的腿疊在另一條腿上。
寢衣下擺滑開寸許,露出膝頭下方的小片肌膚。
得了允許的云燼塵單膝抵在地磚上,指尖如觸碰琴弦般,掠過她寢衣下擺。他動作極輕,像是怕驚飛了停在花瓣上的蝶。
與霍驍在馬車中所見不同,此刻云綺剛沐完浴,身上只著一件薄如蟬翼的月白寢衣,軟緞布料貼在肌膚上,隱約透出暖玉似的瑩潤光澤,連血管的淡青色都若隱若現。
他屏住呼吸,掌心托住她裸足,指腹觸到她腳底淡青的血管時,喉結有些不受控地滾動。另一只手將她的寢衣下擺輕輕撩起,動作緩慢,直至停在膝蓋處。
搖曳的燭火里,少女光潔纖細的小腿如初綻的白芍,踝骨精致得像是匠人用羊脂玉雕成的擺件,在陰影與光亮交界處泛著溫潤的珍珠光澤,叫人目光一旦落上便再難移開。
但下一秒,云燼塵抬起眼,便看見她膝蓋上那抹青紫色淤痕。宛如濃墨滴入白瓷茶盞,在她嬌生慣養的肌膚上洇開觸目心驚的花。
這樣的傷痕爬在眼前人細嫩的肌膚上,讓云燼塵瞳孔微微一縮,眼底翻涌的暗色幾乎要將那抹淤痕湮沒。
他只覺得心臟傳來鈍痛,像是有人攥著碎瓷片在碾磨。
之前自己受鞭打的時候,云燼塵心情都是如死水般毫無波瀾。
可此時此刻,他的心臟卻像是被什么狠狠攥緊,幾乎喘不過氣。
神色越發陰郁。
她怎么能受這樣的傷呢。
她這樣生來嬌氣的人,生來就該被人呵護著,伺候著,半點傷痛都受不得。
誰讓她受這樣的傷,真是該死。
“疼么?”
云燼塵低低開口,聲音輕得像是被冬夜寒風揉碎的月光。尾音發顫,帶著連他自己都未察覺的沙啞。
那聲音里聽上去很克制,卻又隱隱有什么情緒在涌動著。
云綺沒有說話,只將小腿微微抬起半寸,腳尖輕點他膝頭,像是默許了一場即將到來的虔誠儀式。
云燼塵指尖發顫,試探著貼上她小腿肚,細膩溫軟的觸感如凝脂遇雪,泛著幾分涼意。
他知道,她怕冷的。
而他的體溫卻總是偏高。
她說得對,弟弟天生就是給姐姐暖床的。
因為她,他第一次感知到自己的存在。他就是為了她而存在的。
云燼塵的指腹順著小腿緩緩上移,每碾過一寸肌膚都像碾過自己的喉管,酥麻感混著刺痛爬向心臟,直至停在淤痕邊緣那片淡青色的陰影里。
窗外的月光斜斜切進窗欞,在少女膝頭籠上一層光暈。那抹青紫色淤痕便在明暗交界處顯得更加刺目。
心臟在胸腔里橫沖直撞,撞得肋骨生疼。
他聽見自己骨血里翻涌的轟鳴。
好想吻上去。
想用舌尖舔舐她的傷痕。
想讓她的疼痛順著唇舌流進自己身體,讓他替她承擔這不該屬于她的淤痕。
云燼塵低下頭,神色近乎虔誠。
高挺的鼻尖輕輕蹭過她踝骨處的肌膚,像柳絮掠過水面般帶起細碎的癢,繼而將唇輕輕落在她足踝,動作輕得羽毛拂雪。
月光恰好跌在他纖長的睫毛上,投落一片蝴蝶振翅般顫動的陰影,陰影里盛著化不開的專注。
之后的吻痕如藤蔓攀援,沿著小腿曲線緩緩往上攀爬,每一寸停留都像是在與肌膚私語,在她腿上烙下一個個潮濕的印記。
最終,他的唇停在淤痕邊緣,呼吸拂過傷處周圍的肌膚,帶起細密的戰栗。
唇瓣觸碰的動作輕如蟬翼點水,卻又纏綿得像是要將時光拉長,舌尖若有似無地掃過淤痕邊緣,在柔軟的觸感里裹著化不開的眷戀。
他動作停下來。
云綺忽然伸手攥住他后頸的碎發,指尖輕輕將他的頭往上推,嗓音裹著水汽般的慵懶:“繼續……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