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石沒有急著逃離,而是靜立在一棟廢棄廠房的樓頂。
俯瞰著這座逐漸被紅藍光點亮和分割的城市。
遠處的公路上,車流被截停,形成了一條長長的紅色尾燈帶。
更遠的地方,笛聲此起彼伏,正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編織著一張越來越緊密的包圍網(wǎng)。
林默的意志通過木石的感官,冷靜地分析著眼前的一切。
治安方比預想中反應更快,行動也更果決。
現(xiàn)在想通過常規(guī)的公路交通離開,無異于自投羅網(wǎng)。
但木石臉上沒有任何慌亂,林默的思維中也從未有過“絕境”這個詞。
在察覺到自己暴露的那一刻,逃離計劃便已啟動。
他沒有選擇立刻沖向高速路口,那是最愚蠢的做法。
他反其道而行,向著城市更深處,更混亂的地方潛去。
他轉(zhuǎn)身,從廠房樓頂?shù)牧硪粋?cè)滑下,動作輕盈,落地無聲。
他穿行在迷宮般的廢墟之中,目標明確——城北貨運鐵路線。
客運站、機場、長途汽車站,必然是警方布控的重中之重。
但龐大而繁忙的貨運系統(tǒng),卻是一個天然的巨大的疏漏。
每日數(shù)以百計的貨運列車從這里駛出,發(fā)往全國各地。
其貨物的復雜性和人員的流動性,根本無法做到客運那樣的精細盤查。
半小時后,木石的身影出現(xiàn)在了城北鐵路貨運編組站的外圍。
高高的鐵絲網(wǎng)也攔不住他。
他輕易地找到一處監(jiān)控死角,如壁虎般翻越而過,潛入了巨大的站場。
鋼鐵巨龍們靜靜地臥在股道上,等待著組合與出發(fā)的指令。
空氣中彌漫著柴油與鐵銹混合的獨特氣味。
木石沒有急于行動,他躲在一節(jié)廢棄的車廂陰影下,耐心地觀察著。
他像一個經(jīng)驗豐富的獵手,等待著最合適的獵物出現(xiàn)。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遠處的笛聲似乎也開始朝著這個方向蔓延。
顯然,治安方已經(jīng)開始將排查范圍擴大到這些非正常的出城通道。
終于,遠處傳來沉悶的掛接聲,一列滿載集裝箱的超長貨運列車開始緩緩蠕動。
木石的眼睛亮了一下,通過車頭的調(diào)度編號。
他“看”到這列車的終點是南方的一座重工業(yè)城市,路途遙遠,完美符合他的需求。
就在他準備動身的一剎那,兩束刺目的車燈光從編組站的入口處射了過來。
一輛治安巡邏車呼嘯而至,停在了不遠處的辦公樓前。
兩名治安員下車,與站場的調(diào)度員交談著什么。
其中一人用手電的強光束開始在附近的列車車廂上掃視。
光柱緩緩移動,像一把剃刀,刮過一節(jié)節(jié)集裝箱。
木石蜷縮在陰影中,身體與冰冷的鐵軌融為一體,連呼吸都仿佛停止了。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那道光束正一寸寸地向自己靠近。
光柱掃過了他前方的一節(jié)車廂,停頓了一下,然后繼續(xù)移動。
它從木石的頭頂上方劃過,照亮了他身后銹跡斑斑的車輪。
只要那名治安員的頭再低上幾公分,或者手電的角度再偏離一度。
就能立刻發(fā)現(xiàn)這個蜷縮在黑暗中的人影。
千鈞一發(fā)。
然而,沒有如果。
巡邏車旁的對講機里突然傳出急促的呼叫,似乎是另一個方向有了發(fā)現(xiàn)。
兩名治安員立刻停止了搜索,匆忙上車,朝著另一個方向疾馳而去。
危機解除。
木石依舊一動不動,又等待了足足五分鐘,確認四周再無異動。
那列貨運列車已經(jīng)開始提速,車輪與鐵軌摩擦,發(fā)出“況且、況且”的沉重聲響。
就是現(xiàn)在!
他如獵豹般彈射而出,在兩節(jié)車廂連接的瞬間,以一個不可思議的敏捷動作攀上了連接處,隨即翻身躲進了一節(jié)平板車上堆放的防水油布下面。
列車緩緩駛出編組站,速度越來越快,最終匯入了通往遠方的鋼鐵洪流。
車輪的轟鳴,掩蓋了城市所有的喧囂。
木石,這名讓龍城治安方如臨大敵的“殺手”,就以這樣一種悄無聲息的方式。
在天羅地網(wǎng)的眼皮子底下,成功逃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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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石監(jiān)獄,2203監(jiān)舍。
林默感受著木石的意識信號逐漸遠離。
真是驚險,居然成功逃脫了。
木石將在另一座城市,繼續(xù)林默的獵罪大業(yè)。
而龍城,這場由他親手掀起的風暴,還需要一個新的主角來繼續(xù)演繹下去。
那就是水流。
林默將之前通過木石視角所調(diào)查來的一切,關于孫秀英的絕望、劉飛的囂張、他所開的跑車、常去的會所、以及位于“江景華庭”的住處……
所有這些信息,精準無誤地傳輸?shù)搅怂鞯囊庾R中。
“去吧,處決掉他。”
龍城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剛剛被“投放”到這個世界的水流。
她那雙略顯無神的眼睛里,瞬間有了一絲焦點。
她接收到了來自創(chuàng)造者的旨意。
她的任務,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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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木石一樣,水流就像一滴融入大海的水珠,平凡,普通,毫不起眼。
或許這是成為殺手的必要素質(zhì)?
她穿著一身洗得發(fā)白的舊衣服,臉上帶著一絲鄉(xiāng)下人初入城市的局促和茫然。
任誰看到她,都不會將她與“職業(yè)殺手”這個詞聯(lián)系在一起。
她沒有像木石一樣去租賃一個固定的住處,那已經(jīng)成了警方的重點排查區(qū)域。
她選擇了一家最廉價、人員流動最混雜的日租招待所。
用一張偽造的身份信息登記入住。
隨后,她像一個真正的無業(yè)游民一樣,在龍城的人才市場和勞務中介之間來回穿梭。
最終從一個保潔公司那里,領到了一份“江景華庭”高檔小區(qū)的臨時保潔員工作。
憑借著那副老實木訥、任勞任怨的模樣,她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懷疑。
當天晚上,她就換上了灰色的保潔制服,推著保潔車。
出現(xiàn)在了“江景華庭”的地下車庫里。
這里,停滿了各式各樣的豪車。
其中就包括木石記下的那輛騷紅色的法拉利跑車,車牌號分毫不差。
水流的工作是清理車庫的地面。
她推著車,動作遲緩而認真,每一個角落都拖得干干凈凈。
但她的余光,卻將整個車庫的監(jiān)控分布、安保巡邏路線和時間間隔,全都牢牢記在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