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辦公大樓,頂層的一間辦公室內。
窗明幾凈,一塵不染。
空氣中彌漫著高級木材與淡雅茶香混合的沉穩氣息。
陳天政,陳家長子,陳家在官場上的職位最高者;
“那位”的得力臂助,正端坐在紅木辦公桌后。
他面前的屏幕上。
正以秒為單位刷新著來自全球網絡輿情監控中心的數據。
其中一條條紅色的警報信息如瀑布般傾瀉而下:
吳薇的《致黑暗——我的墓志銘》零星地開始出現在了網絡之上。
但陳天政的臉上,卻自始至終都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
一開始,進展很順利。
他動用了自己掌控的力量,像掐滅一根火柴般;
輕易地切斷了吳薇所有試圖向外界發聲的途徑。
U盤、手稿、云空間……
那些“不實”言論,在尚未發布之前;
便被悄無聲息地收繳和清除。
他本以為這只是一場無聊的鬧劇,很快就會結束。
直到那封被封禁的定時郵件;
在他們眼皮子底下,被一個幽靈般的黑客“復活”。
并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方式,投向了整個世界。
“局長。”
電話里傳來下屬惶急的聲音,他負責的是網絡安全。
“我們……我們失敗了。”
“對方的技術水平……遠遠超出了我們的預估!”
“我們無法攔截、無法追蹤那個黑客!”
“信息正在擴散,我們……我們快要控制不住了!”
陳天政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浮在水面的茶葉。
“知道了。”他淡淡地應了一聲。
下屬愣住了。
他預想過局長會發怒,會斥責;
唯獨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反應。
陳天政呷了一口茶,感受著茶水溫潤地滑過喉嚨。
他心中確實有一絲不快。
就像是欣賞一幅完美畫作時,發現上面多了一個污點。
但這不快,遠未到憤怒的程度。
更談不上什么大禍臨頭。
因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們這類人,強權的根基究竟是什么。
是輿論嗎?
是民眾的口水嗎?
當然不是。
他們的依仗:
其一是掌控人的生老病死。
從你呱呱墜地住的醫院;
到你讀書的學校;
再到你工作的單位。
從保證生存的衣食住行;
到精神上的娛樂;
再到最后讓你續命的藥物……
生命的全流程,每一個環節。
都織在他們這張巨大的網里。
其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是他們掌握著最純粹的暴力。
無論是合法的,還是非法的。
通過暴力,他們獲得了定義一切的話語權。
能傾覆他們的,只有那些同樣掌控著資源與暴力的同類。
而輿論,只不過是同等級別的對手互相攻訐時才會拿起的,借口:
如果那些人想對付他們。
有沒有輿論都一樣,那只是一個由頭;
如果那些人不想對付他們。
所謂的輿論危機,只需付出一些籌碼和代價。
就可以輕易擺平。
何況。
能走到他們這個地步的人,誰的腳下是干凈的?
今天你用輿論打我,明天我就能掀你的老底。
大家不過是心照不宣地打打嘴炮;
扔點無傷大雅的籌碼;
最終還是要在牌桌上用實力說話。
至于那些普通的牛馬,他們的言語有什么力量呢?
他們的憤怒廉價;
他們的記憶短暫;
他們的注意力更容易被下一個更具爆炸性的事件吸引。
所以,陳天政從不認為輿論能掀起什么滔天巨浪。
他們之所以非要花費資源去壓制。
不過是為了維護圈養環境的穩定。
好讓牛馬們能安心地、持續地提供價值。
這恰恰與遠在黑石監獄的林默,在哲學層面達成了詭異的共鳴。
林默也從不對輿論抱有任何期待。
指望一群素未謀面的陌生人;
會全心全意地與你共情,為你吶喊,為你付出?
別天真了。
將希望寄托于他人的共情,是這個世界上最愚蠢的事。
鬧大輿論,會占據幽靈大量的精力。
卻得不到與之匹配的成果。
得到的,不過是一片虛假的熱鬧和無力的附和。
這個世界上最公平的事,是所有人都只有一條命。
所以。
但行復仇之事,毀滅他們的**。
這就夠了。
陳天政放下茶杯,發出一聲清脆的輕響。
“不要慌。”他的聲音平穩如初。
“既然無法從源頭掐斷,那就從傳播的中間環節入手。”
“去覆蓋,去刪除。”
“這件事需要更多人手,我給你權限去雇人。”
掛斷電話,陳天政叫來了秘書,條理清晰地開始布置任務:
“以……的名義。”
“通知下去。”
“國內那些小媒體、小組織,直接警告。”
“敢報道這件事的,立刻切斷他們的所有資源。”
“聯系那些大媒體、大組織的負責人,讓他們承諾保持‘客觀中立’。”
“另外,適當放寬他們的審查。他們知道該怎么選。”
“至于國外,防火墻不是擺設,影響有限,不必過于擔心。”
“同時所有平臺加大內容審查力度。”
“任何相關討論,一律屏蔽、刪帖、封號。”
“不要留下任何可以聚集和發酵的空間。”
“最后,去挖一個一線明星的嫖娼出軌丑聞。”
“或者制造一個別的什么社會熱點,把水攪渾。”
“民眾的注意力,很快就會被轉移。”
“是,局長!”
秘書記下命令,轉身快步離去。
辦公室里再次恢復了寧靜。
陳天政走到窗戶前面,俯瞰著這座被夜色籠罩的城市。
萬家燈火,在他眼中不過是黯淡的塵埃。
這件事,對“那位”和整個布局影響不大。
但對他陳家;
尤其是在一線負責執行的陳天嘯而言;
卻是一次不小的失誤;
“那位”對自己,對陳家,或許會有些不滿。
他的手指在窗玻璃上輕輕敲擊著。
“阿嘯,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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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郊,廢棄倉庫內。
陳天嘯的傲慢和從容不再,臉色變得十分陰沉。
他已經通過電話得知了事情的全部經過。
也幾乎能想象到大哥那張波瀾不驚卻隱含不滿的臉。
陳家這位負責處理臟活的人,正在感受到恐懼和焦急。
現在,劉仁德留下的那份該死的清單已經不是最重要的了。
當務之急,是該想一想,如何補救。
最好的結果;
是由吳薇“親口”站出來澄清;
承認一切都是她捏造的謊言。
退而求其次;
也要讓她徹底失蹤;
無法發聲和說話;
避免情況進一步惡化。
必須用更重的手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