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的威脅,遠比任何道理都管用。
于水蓮渾身一個激靈,看著李凡那雙仿佛能殺人的眼睛,一股涼氣從尾椎骨直沖腦門,褲襠里瞬間傳來一股暖流。
她嚇尿了。
她毫不懷疑,如果自己再多說一個字,這個看起來像煞神一樣的男人,真的會把她扔進海里。
她立刻松開了手,像個鵪鶉一樣縮在隊伍的最后,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李凡心里罵罵咧咧,等上了岸,老子再跟你好好算算危害公共安全的賬!
搞定了這個罪魁禍首,他不再浪費時間,轉身面向身后那串驚魂未定的幸存者,用盡全力大吼。
“都聽好了!我打頭陣,目標是前面那個大橋的橋墩!所有人抓緊繩子,跟緊我,別掉隊!有任何問題,就大聲喊!”
他的聲音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力量,像一劑強心針,狠狠扎進了每個幸存者的心里。
絕望的黑暗中,終于透進了一絲名為“希望”的光。
“好!”
“聽你的!”
“我們跟你走!”
眾人紛紛響應,原本渙散的眼神,重新燃起了求生的火焰。
“走!”
李凡低吼一聲,背著孩子,率先從破碎的窗口鉆了出去。
身后,十幾名幸存者如同串聯的葫蘆,一個接一個地跟隨著他,離開了這片正在沉向海底的鋼鐵墳墓。
與此同時,滄海大橋之上。
風雨如注,天地間一片混沌。
護欄的巨大缺口旁,已經拉起了臨時的警戒線,但沒有一個人離開。
數百名司機和乘客,就那么頂著能把人吹跑的狂風,死死地扒著欄桿,或者躲在車后,伸長了脖子,徒勞地望向那片吞噬了公交車和那個年輕警察的黑色怒海。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一分鐘。
三分鐘。
五分鐘。
海面上除了滔天的巨浪,什么都沒有。
“完了……徹底完了……”
“唉,那小伙子真是條漢子,可惜了……”
“一車人,加上一個英雄,就這么沒了,造孽啊!”
人群中,絕望的氣氛如同瘟疫般蔓延。
所有人都默認了那個最壞的結果。
在如此恐怖的天災面前,人力終有窮時。
癱坐在地上的梁小慧,早已哭得沒了力氣。
雨水混著淚水,將她渾身澆得冰涼,那股寒意,一直涼到了心底。
她腦子里一片空白,反復回響的,只有李凡那句帶著壞笑的混賬話。
“怕不是抱的我膝蓋吧?”
混蛋……你這個大混蛋……你給我回來啊……
她想罵,卻發不出聲音,想站起來,卻渾身癱軟。
就在這時,人群中忽然響起一聲帶著極度震驚和不確定的驚呼。
“你們看!那是什么?!”
一個眼尖的司機,指著遠處橋墩的方向,聲音都在發顫。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被吸引了過去。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在那如同沸水般翻滾的海面上,風雨的幕簾之中,一個模糊的黑點,似乎正在逆著浪濤,艱難地移動!
“是什么?垃圾嗎?”
“不對!你看!那黑點后面……好像還拖著一長串東西!”
“我的媽呀!是人!是人頭!一,二,三……好多人!”
隨著那串黑點越來越近,終于有人看清了!
那根本不是什么垃圾,那是一個個在海浪中起伏的人頭!
而在這串人頭的最前方,有一個**著上身的男人,正像一頭破浪的蛟龍,用一根繩子,將所有人串聯在一起,奮力地朝著大橋橋墩的方向游去!
“嗡——!”
看清這一幕的所有人,大腦仿佛在同一時間被閃電劈中,瞬間一片空白。
整個橋面上,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死一般的寂靜。
針落可聞。
只剩下狂風的呼嘯和暴雨的咆哮。
所有人都張大了嘴巴,眼珠子瞪得溜圓,臉上的表情,像是白日見了鬼。
那個警察……他沒死?
他不僅沒死,他還……他還把一車人都從沉入海里的公交車上給撈了起來?!
這……這他媽是人能干出來的事?!
“我不是在做夢吧?”一個中年大叔下意識地抬手,狠狠給了自己一個耳光。
“啪!”
清脆響亮。
“疼!是真的!是真的!!”他捂著臉,卻不顧疼痛,激動得語無倫次地大吼起來。
這一聲吼,如同點燃了火藥桶。
死寂的橋面,瞬間爆發出山呼海嘯般的驚呼與狂吼!
“臥槽!神仙!這是神仙下凡了啊!”
“我的天!他真的做到了!他真的把人救上來了!”
“超人!這他媽就是超人!”
之前所有的絕望、悲觀、惋惜,在這一刻,全都被眼前這超越人類想象極限的神跡徹底碾碎,轉化成了最極致的震撼與狂熱!
一個離梁小慧最近的大媽,也從震驚中回過神。
她激動地跑過去,一把將癱軟的梁小慧從地上拽起來,指著海面語無倫次地大喊:“姑娘!你快看!你男人!你男人他沒死!他把人都救上來了!”
梁小慧被她晃得七葷八素,渙散的眼神艱難地聚焦。
當她順著無數人指點的方向,看清了那道在怒海中搏擊,身后拖著一長串生命的身影時……
那道決絕的、義無反顧的背影,和此刻乘風破浪、宛如神魔的輪廓,在她模糊的淚眼中,緩緩重合。
“哇——”
梁小慧再也抑制不住,喉嚨里爆發出了一聲響徹云霄的哭喊,那哭聲里,有失而復得的狂喜,有后怕的恐懼,更有那滿溢而出、無法言說的驕傲與崇拜。
她跌跌撞撞地沖到護欄邊,死死抓住冰冷的金屬,任由淚水和雨水在臉上肆意沖刷,用盡全身的力氣,朝著那道身影,嘶聲吶喊。
“李凡——!!!”
然而。
梁小慧撕心裂肺的吶喊,很快便被淹沒在另一陣更加宏大、更加急促的聲浪之中。
“嗚——嗚——”
尖銳的警笛聲由遠及近,像是無數把利劍,強行撕開了風雨的幕簾。
橋梁的兩端,紅藍交錯的警燈瘋狂閃爍,將昏暗的天地映照得一片詭異。
數十輛消防車、警車、救護車如同鋼鐵洪流,從島內和滄海區兩個方向同時駛來,在距離事故現場百米開外的地方,形成了一道堅不可摧的封鎖線。
車門紛紛推開,無數身穿制服的身影跳下車,頂著狂風暴雨,迅速而有序地開始疏散橋面上剩余的車輛和人群。
就在這片緊張而有序的混亂中,一輛黑色的指揮車猛地剎停。
車門被人從里面一腳踹開,一道身影幾乎是滾了下來。
來人正是應急管理局局長黃靖淇,他身上還穿著指揮中心的制服,連傘都顧不上打,一頭就扎進了這片狂風暴雨里,身后跟著一群同樣神色凝重的下屬。
“現場什么情況?!”黃靖淇一把抓住離他最近的一名年輕交警的胳膊,力氣大得幾乎要將對方的骨頭捏碎。
那年輕交警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一跳,正要呵斥。
可當他看清來人肩上的銜級和那張在電視上見過無數次的、不怒自威的臉時,整個人猛地一哆嗦,下意識地立正。
“局……局長!”
“別廢話!說!”黃靖淇的聲音沙啞而暴躁,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年輕交警被他吼得一個激靈,也顧不上擦臉上的雨水了,語速快得像連珠炮:“報告局長!一輛滿員公交車失控墜海!滄海派出所的李凡所長……他……他跳下去了!”
“什么?!”
黃靖淇的瞳孔驟然收縮,大腦嗡的一聲,仿佛被重錘狠狠砸中。
跳下去了?
從五十米高的大橋上?
在能掀翻輪船的臺風天里?
他身后的那群應急管理局的精英們,也個個聽得目瞪口呆,臉上寫滿了荒謬與不可思議。
這已經超出了他們所有應急預案的范疇,這根本就是自殺!
“人呢?!”黃靖淇回過神,一把推開交警,瘋了似的沖向護欄的缺口。
他身后的下屬們也緊隨其后,一群在指揮中心運籌帷幄的領導干部,此刻全都狼狽不堪地擠在小小的缺口邊,探著頭,拼命向橋下望去。
然而,當那片怒海上的景象,完整地呈現在他們眼前時……
所有人,都石化了。
黃靖淇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瞪得如同銅鈴,嘴巴無意識地張開,足以塞進一個拳頭。
他看到了什么?
黑色的海水如同沸騰的魔鍋,翻滾著、咆哮著,每一個浪頭都足以將鋼鐵撕碎。
而就在這地獄般的景象中央,一道**著上身的身影,如同一頭逆流而上的黑色蛟龍,正破開一道道巨浪,奮力地朝著橋墩的方向游來!
更讓他們頭皮發麻的是,在那道身影的后方,一根繩子,像串糖葫蘆一樣,竟然拉著一長串在海浪中起伏的人頭!
一個,兩個,三個……十幾個!
“咕咚。”
一名應急管理局的副局長,艱難地咽了口唾沫,聲音干澀得像是砂紙在摩擦,“黃局……我……我是不是出現幻覺了?”
沒人回答他。
因為在場的所有人,都在懷疑自己是不是因為壓力過大,而產生了集體幻覺。
這是人能干出來的事?
這是人類的血肉之軀,能達到的極限?
黃靖淇死死地抓著冰冷濕滑的斷裂護欄,整個身體都在微微顫抖。
一半是驚駭,一半是激動!
作為這場特大災害的總指揮,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一車人如果沒了,意味著什么。
那不僅僅是幾十個家庭的破碎,更是對他、對整個廈城應急體系最沉重的一記耳光。
他頭上的這頂烏紗帽,恐怕也就戴到頭了。
可這一刻,當他親眼看到那道在浪濤中與死神搏命的身影,看到他身后那一串代表著幾十個家庭希望的生命之鏈時……
所有關于功過得失、關于前途仕途的念頭,竟然在瞬間被他自己硬生生掐滅了!
去他媽的功勞!去他媽的處分!
這一刻,黃靖淇的腦子里只剩下一個念頭。
救上來!
一定要把他們全都救上來!
只要人還活著,比什么都重要!
“媽的,拼了!”
與此同時,冰冷刺骨的海水里,李凡感受著身后那十幾條生命沉甸甸的重量,以及背上孩子那微弱得幾乎要消失的呼吸,心中最后的一絲猶豫被徹底碾碎。
他不再保留。
【麒麟臂主動技,開啟!】
【風神腿主動技,開啟!】
念頭在腦海中一閃而過,一股遠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熾熱的力量,如同火山噴發,瞬間從他的四肢百骸中炸開!
加上高級游泳技能,三管齊下!!!
如果說之前的李凡是一臺大馬力越野車,那么這一刻,他就是加裝了氮氣加速的火箭!
“轟!”
水下仿佛傳來一聲無形的爆鳴。
李凡的雙腿只是輕輕一蹬,整個人便如同離弦之箭,瞬間撕開了洶涌的暗流,帶著身后一長串的幸存者,以一種完全違背物理學常識的速度,朝著不遠處的橋墩爆射而去!
“臥槽!”
“啊——!”
“飛……飛起來了?!”
跟在李凡身后的幸存者們,前一秒還在冰冷的海水里絕望掙扎,感覺自己隨時會被巨浪吞沒。
下一秒,他們只覺得腰間的繩子猛然傳來一股根本無法抗拒的巨力,隨即整個身體被硬生生從水里拽了起來!
這種感覺,就像是在玩什么極限水上項目,整個人貼著浪尖,在海面上高速“滑行”!
風聲在耳邊呼嘯,浪花劈頭蓋臉地砸在臉上,生疼。
可所有人都顧不上這些,他們一個個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著前方那個破開一切阻礙的背影,大腦一片空白。
那個之前被李凡一腳踹飛的中年男人,此刻被拖在隊伍中間,他看著自己身下飛速倒退的黑色海面,感受著那風馳電掣般的速度,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燈泡。
這……這是在海上沖浪嗎?!
還是被快艇拖著的那種?
可前面拖著他們的,不是快艇,只是一個人啊!
一個背著孩子,赤手空拳的男人!
這一刻,所有人看向李凡的眼神徹底變了。
那不再是看待一個救援者的眼神,那是一種仰望神明般的敬畏與狂熱!
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一切的恐懼與混亂,都顯得那么蒼白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