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悶的擊打聲,讓會議室里所有人的心臟都跟著猛地一縮!
費明智整個人被這一拳打得向后一個趔趄,鼻梁瞬間塌陷下去。
殷紅的鼻血混合著兩顆牙齒,噴濺而出,灑在了他胸前的警服上,觸目驚心。
但他愣是一聲沒吭,只是踉蹌著,用被銬住的雙手撐住會議桌,才勉強沒有倒下。
“李凡!”
“你干什么?!”
會議室內,好幾名市局領導瞬間變了臉色,下意識地站了起來。
就連一直沉默的易英哲,那張鐵青的臉上也浮現出一抹慍色。
人已經抓了,也認罪了,你還當眾動手打人?
這有點過了!
這已經不是在辦案,而是在泄私憤,是得勢不饒人!
可面對眾人或驚或怒的目光,李凡卻像是沒看見一樣。
他緩緩收回拳頭,語氣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仿佛剛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費局?!?/p>
他看著咳著血,狼狽不堪的費明智,淡淡開口。
“這一拳,為在潼安大橋犧牲的十二名兄弟打的。”
“不過分吧?”
此言一出,整個會議室瞬間死寂。
那幾個剛剛還想出聲呵斥的領導,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張著嘴,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臉上的怒意,迅速被羞愧和復雜所取代。
是啊。
潼安大橋,十二條人命!
十二個家庭,就因為眼前這個人的泄密與構陷,一夜之間,支離破碎!
這一拳,又算得了什么?
費明智抬起頭,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污,那雙渾濁的眼睛里,涌動著無盡的悲涼與懊悔。
他看著李凡,點了點頭,聲音含混不清,卻透著一股決絕。
“不過分……”
“很合理……”
“甚至……還輕了!”
這句話,仿佛用盡了他最后的力氣,也徹底點燃了李凡心中壓抑的怒火。
“你他媽還知道輕了?!”
李凡那雙平靜的眸子驟然染上一片血紅,一股恐怖的殺氣沖天而起,他猛地又揚起了拳頭,就要再次砸下!
那十二個兄弟的音容笑貌,仿佛就在眼前!
“李凡!”
就在這時,一直站在李凡身后如同背景板的沈樂章,終于出手了。
他一把按住了李凡的胳膊,聲音低沉而有力,“就這樣吧!”
沈樂章的眼神里帶著一絲不忍,但更多的是不容置喙的堅決。
“把他帶走!”
他對著身后的兩名省廳刑警使了個眼色。
那兩名刑警如夢初醒,趕緊沖了上來,一左一右架住已經站立不穩的費明智,生怕慢了一秒,這位前副局長就得被李凡當場給活活打死。
李凡的胸口劇烈地起伏著,手臂上的肌肉繃得像鐵塊一樣,最終,還是在沈樂章的壓制下,緩緩放了下來。
他對著被拖走的費明智的背影,重重地哼了兩聲,沒有再阻攔。
會議室的門被重新關上,費明智的身影徹底消失。
那股壓抑的殺氣,也隨著他的離去而緩緩消散。
李凡胸口那劇烈的起伏平復下來,他轉過身,目光再一次落在了會議室里剩下的那幾道身影上。
“咕咚?!?/p>
不知是誰,在這死一般的寂靜中,緊張地咽了口唾沫。
剩下的人,有一個算一個,全都成了驚弓之鳥。
他們一個個低著頭,身體繃得像拉滿的弓,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生怕李凡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多停留一秒。
整個會場的氣氛,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的冰點。
易英哲看著這幫下屬噤若寒蟬的模樣,又看了看面無表情的李凡,心里五味雜陳,張了張嘴,最終還是化作一聲無奈的嘆息。
完了。
廈城警界的這幫人,以后怕是見了李凡就得繞道走。
這小子今天這一手,簡直是在所有人的心里,都種下了一根拔不掉的刺。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為下一場審判即將開始時,李凡卻突然笑了。
那笑容,就像是冬日里驟然出現的暖陽,瞬間驅散了滿室的寒意。
“各位領導,沒你們啥事了?!?/p>
李凡的聲音不大,甚至還帶著幾分輕松的調侃。
“這一夜辛苦你們了,接下來該干啥干啥去吧!”
此言一出,全場皆寂。
那幾位一直低著頭,準備迎接狂風暴雨的市局領導,全都猛地抬起頭,滿臉錯愕地看著李凡,眼神里寫滿了難以置信。
就……就這么結束了?
他們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聽。
李凡看著他們那副呆若木雞的模樣,樂了,他擺了擺手,像是在趕蒼蠅。
“怎么?非得我請你們吃飯???趕緊的,別耽誤我跟沈隊、易局商量正事?!?/p>
“啊……哦哦哦!”
“是是是,我們這就走!”
這一下,眾人終于反應了過來,那是一種劫后余生的狂喜。
他們如蒙大赦,一個個像是屁股底下裝了彈簧,手忙腳亂地從椅子上彈起來。
連桌上的文件和水杯都來不及收拾,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沖出了會議室,生怕跑慢一步,李凡就反悔了。
轉眼間,原本還殘留著幾分人氣的會議室,就只剩下了李凡、沈樂章和易英哲三人。
“呼……”
易英哲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整個人像是被抽掉了骨頭,癱靠在椅背上。
他揉著發脹的太陽穴,看著那扇緊閉的會議室大門,眼神復雜。
人雖然走了,可他心里那塊大石頭,卻并沒有完全落地。
沈樂章的眉頭也微微皺了起來。
他走到李凡身邊,看著這個年輕人,眼神里帶著幾分探究和不解。
“就這么放他們走了?”
沈樂章的聲音壓得很低,“據我所知,剛才出去的那幾個人里,至少還有三個屁股不干凈?!?/p>
作為省廳刑偵總隊的副總隊長,他手里的資料,遠比李凡表現出來的要多。
但李凡有身份識別雷達,卻又比沈樂章更清楚他們的底細。
所以李凡聞言,只是搖了搖頭。
他走到窗邊,拉開了厚重的窗簾。
外面,陽光正好。
“確實還有幾個人有問題?!?/p>
李凡看著窗外那片湛藍的天空,語氣平靜,“但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要么是收了點煙酒禮品,要么是幫人打過一兩個無關痛癢的招呼,跟費明智他們比起來,根本上不了臺面。”
他轉過身,看著沈樂章,咧嘴一笑。
“沈隊,水至清則無魚啊?!?/p>
“咱們總不能真把廈城市局的領導班子給一鍋端了吧?那以后這廈城的治安誰來管?總得有人干活不是?”
“再說了……”李凡的目光轉向了一旁沉默不語的易英哲,話里帶著幾分調侃,又帶著幾分真心實意的尊重,“好歹得給我咱們易局留點面子嘛!”
沈樂章一愣。
他看著李凡那張帶著一絲痞氣的笑臉,心中卻掀起了不小的波瀾。
他一直以為,李凡就是一把無堅不摧、鋒利無比的尖刀,眼里只有黑白,容不得半點沙子。
可現在看來,自己還是看走眼了。
這小子,哪里是只懂橫沖直撞的莽夫?
他心里跟明鏡似的,有一桿清晰無比的標尺。
抓大放小,懲前毖后,既保證了打擊的力度,又維持了隊伍的穩定,還賣了老局長一個天大的人情。
這份手腕,這份格局,哪像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
沈樂章緊鎖的眉頭,終于舒展開來,他看著李凡,眼神里的欣賞幾乎不加掩飾,最終,化作一聲爽朗的大笑。
“好小子!你啊你!”
他上前一步,重重地拍了拍李凡的肩膀,“行!這事,就按你說的辦!”
而一旁的易英哲,聽完李凡那番話,那張布滿疲憊和悲涼的臉上,也終于有了一絲動容。
他看著李凡,嘴唇翕動了幾下,想說點什么,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最終,千言萬語,只化作一句發自肺腑的感慨。
“我……不如你啊?!?/p>
李凡收起臉上的笑容,神情變得鄭重。
他走到會議桌前,雙手撐著桌面,身體微微前傾,那股剛剛收斂起來的凌厲氣勢,再次升騰而起。
“易局,沈隊。”
李凡的聲音,沉穩而有力,“市局這邊的蛀蟲,基本算是清理干凈了。但這個案子,還遠遠沒有結束!”
易英哲和沈樂章聞言,神情也瞬間嚴肅起來,齊齊將目光投向他。
只聽李凡一字一頓地說道:“賴昊和費明智雖然落網了,但遠洋集團這張罪惡的大網,在廈城盤踞了十幾年,它的根須,早已滲透到了這座城市的每一個角落!”
“那些依附于遠洋集團生存的黑惡勢力,那些替他們銷贓的渠道,那些被他們喂飽的打手和混混……”
“這些毒瘤,如果不一并鏟除,用不了多久,就會死灰復燃!”
李凡的眼中,閃爍著冰冷的寒芒。
“所以,我建議,以‘4.27專案組’的名義,立刻在全市范圍內,展開一場為期三天的……”
他頓了頓,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亮劍行動’!”
“亮劍行動!”
沈樂章和易英哲在心中默念著這四個字,都知道這四個字代表的含義!
說白了,這就是潼安分局那場還沒結束的亮劍行動的規模擴大化!
而實際掌舵人,還是他李凡!
“我同意!”
沈樂章第一個表態,他猛地一拍桌子,眼神銳利如鷹,“省廳刑偵總隊所有在廈人員,包括我本人在內,全部聽你調遣!”
易英哲也猛地站了起來,那雙渾濁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久違的斗志和火焰。
費明智的背叛,幾乎將他這位老局長的脊梁骨打斷。
但此刻,李凡的這番話,卻像一劑強心針,讓他那顆幾乎沉寂的心,再次劇烈地跳動起來!
他看著眼前這個如旭日般朝氣蓬勃的年輕人,仿佛看到了廈城警界浴火重生的希望。
“我廈城市局,所有警力!特警、交警、派出所民警!三天之內,取消一切休假!”
“全員上崗,二十四小時待命!全力配合‘亮劍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