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映梨最后開始慶幸,幸好下午還有大臣等著覲見,不然鬧起來沒完沒了。
陛下今天格外粘人呢。
好喜歡。
不過,陛下向來嚴以律己,今日又為她破戒了。
江映梨心里有一點小小的愧疚。
不過他相信,這等小事,影響不了陛下做明君。
江映梨懶洋洋地趴在錦帳里看蕭承瀾穿戴。
方才還放浪形骸的人不一會兒又變成冷峻嚴肅的陛下了。
江映梨在被子里支著腦袋笑了笑。
只有她一個人知道陛下不做陛下時什么樣兒。
正好衣冠,蕭承瀾揮退服侍的宮人,撩開錦帳,坐在榻沿,朝江映梨伸手。
“過來?!?/p>
江映梨就穿了個肚兜從被子里鉆出來,乖乖跪坐在蕭承面前。
蕭承瀾吻了吻她的額頭。
“朕走了?!?/p>
江映梨牽住他的袖子。
“陛下晚上會來嗎?”
蕭承瀾輕笑:“你說呢?朕不來你這兒,還能去哪兒?”
“嬪妾是怕耽誤一上午,陛下晚上會很忙嘛?!?/p>
“朕以后都不會再忙到沒有時間陪你了。”
蕭承瀾指腹輕輕撫過她的臉頰,神色嚴肅了幾分,語氣也變得意味深長起來:“尤其是,過了這幾日,朕陪你的時間,會更多的。”
江映梨瞧著他的神色,總覺得有些什么事情要發生,有些不安地問道:“這幾日會發生什么事情嗎?”
蕭承瀾安撫般地揉揉她亂糟糟的頭發,語氣柔和下來:“罷了,本不想告訴你的,又怕你胡思亂想。還記得沈婕妤的身孕嗎?”
江映梨點頭,“嗯嗯,嬪妾記得!”
“朕命人查過,那假孕藥,也曾經在父皇的后宮出現過,只不過藥方被毀掉了,想來是曾經的惠妃,也就是現在的太后為了消滅證據做出的舉動。章太醫復原了藥方,發現制出的藥藥效將近兩月,且,他今日把沈婕妤的脈,的確發現喜脈的癥狀不明顯了?!?/p>
江映梨思索了一會兒,既然脈象不明顯了,那就說明,揭穿沈婕妤假孕的時機要來了。
沈婕妤這一胎,可是傳得沸沸揚揚。
按照下藥之人的思路,這個節骨點上揭穿沈婕妤假孕,沈婕妤和沈家必然都會被重重處罰,就算陛下愿意留她性命,那么多盯著這一胎的大臣也不會放過。
一人一封折子,沈婕妤必被參死,沈大人輕則被貶,重則革職流放。
江映梨仔細一想覺得還挺可怕的。
若一個正常承寵的嬪妃,有了各種懷孕的癥狀,也確確實實被把出了喜脈,這誰能往假孕那兒想?
被眾星捧月,前途一片光明的時候,卻驟然被指出肚子里的孩子是假的,關鍵自己都沒地兒說理去就要被降罪處死了。
幸好這個局從一開始就是錯的,這還真是多虧了陛下潔身自好了,也真是可惜了有些人煞費一番苦心了。
見江映梨思緒深深的,蕭承瀾指節輕刮的她的鼻尖,“你若是不想湊這個‘假孕’的熱鬧,這幾日就稱病吧,朕會處理好一切。”
江映梨很快地搖了搖頭,“不要,這個熱鬧嬪妾還是要瞧瞧的。”
“隨你,不過這兩日小心行事?!笔挸袨懫鹕恚终f了一遍:“朕真的走了?!?/p>
兩個人方才狠狠折騰一番,江映梨身子疲乏,想好好睡一覺,于是跪坐在榻上點頭,準備目送蕭承瀾出殿后躺下補覺。
蕭承瀾看她這樣子,好像沒一點兒不舍得,又不甘心地俯身親了親她。
“晚上,等著朕?!?/p>
江映梨咧開嘴笑,“知道啦,陛下今日怎么這么粘人?”
“你不粘人?方才誰問朕晚上來不來的?!笔挸袨懶χf。
“嗯嗯嗯!都粘人,恨不得每時每刻都粘在一起?!苯忱嬲{笑道。
蕭承瀾順著她的玩笑話思索了片刻,斂眸掩去眼里的遺憾,淡聲道:“可是這樣是不行的。朕走了?!?/p>
江映梨深知不能再說什么了,免得真要難舍難分個沒完。
“好,嬪妾恭送陛下?!?/p>
蕭承瀾眼神又從頭到尾掃了她一眼,這才頭也不回地出了殿。
下午的后宮就開始洋溢著風雨欲來的氣息。
柔福宮的事情平息了,但宋妃娘娘被撤職和禁足,以后去誰那兒開晨會一刻沒消息,眾人一刻都不得安心。
按理說大家心知肚明該輪到宋妃娘娘下一位的蘇昭儀,可大家還是不由得期盼能有奇跡出現。
比如說,寧修儀。
如果是寧修儀娘娘掌管宮權,這后宮從此就好起來了。
第一,修儀娘娘得寵,誰也不懼,又和蘇昭儀結了梁子,可以壓制蘇昭儀。
第二,修儀娘娘心軟,若有事兒,去央求一下娘娘,娘娘說不定能幫忙。
傍晚,長慶宮中,福萬全叫人把懷玉帶了上來。
懷玉上午受了刑,雖上了藥,但一時半會見效沒那么快,被帶到殿中時,傷口又滲出了血。
他趴在地上咳嗽,蕭承瀾看著他后背瘦骨嶙峋的樣子,微微皺了皺眉。
“你恨朕嗎?”蕭承瀾問。
懷玉搖頭。
蕭承瀾嘴角出現諷刺的笑,“你既然不恨朕,也不該恨宋婉言,你算計她,不是為了報仇,而是為了泄憤,著實可笑?!?/p>
懷玉無可辯解,也嘲弄似地笑了自己一聲。
“陛下說得沒錯,奴才也覺得可笑??墒且幌氲?,奴才與宋妃娘娘那樣的人,原該是門當戶對的,若謝家沒有那場變故,奴才與她本該是青梅竹馬,但是再見卻是云泥之別,如何不恨,如何不憾?!?/p>
這段話里深深的怨憤蕭承瀾并沒有耐心體會,但他聽到了刺耳的字眼,冷嗤了一聲。
“青梅竹馬,門當戶對,有什么意義么?!?/p>
懷玉頓了頓,陛下的口吻像是隨口一說,又像是在認真地問,他思索了一番,回答道:
“陛下自小便是皇子,應該是有伴讀的,應該更能體會自小一起長大的情誼有多可貴?!?/p>
他沒有伴讀,更沒有青梅竹馬。
反倒是江映梨有。
江家還未分家之前,江映梨并不在京城長大,而是在青州,七歲才上京。
她在喊他哥哥之前,是追在她那青州的表哥陸元白身后喊哥哥的。
于江映梨而言,表哥才是竹馬,他只是在她十四歲那年,突然出現在她的世界里的。
想到往事,蕭承瀾眸光沉了幾分。
許氏心心念念要將江映梨嫁給她那個一心入仕的表哥。
一念之差,這樁婚事差點成了……
蕭承瀾竭力壓下心中的不快,語氣透著一股冷意。
“這世上的事,難說得很,青梅竹馬,門當戶對又如何,有緣無分就是有緣無分?!?/p>
謝懷瑜以為陛下在說他,自認也說得很有道理,附和道:
“陛下說得是,世事無常,是奴才太放不下從前,將自己困在了過去。”
蕭承瀾覺得煩躁,不欲再多說,轉開了話題:“你能懸崖勒馬,沒把宋妃拉下水,也算你沒有完全污了謝家人的血脈?!?/p>
謝懷瑜聽完,面容苦澀又諷刺:“污了謝家人的血脈?謝家人,原本就是亂臣賊子,已沒有什么可污的了?!?/p>
蕭承瀾看著他,“若朕告訴你,蘇家很快就會高臺樓散呢。”
懷玉整個身子一顫,連呼吸都急切起來,“什…什么……”
“謝家的案子是父皇慶元年間的事,既是冤案,朕不會坐視不理,蘇家倒臺,謝家自會正名,你且好好活到那天吧,至于之后,你的生死,朕來定?!?/p>
懷玉看著龍椅上的帝王,心里升騰起難以言喻的感情。
為謝家正名…這是從前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懷玉顧不得身上的傷,朝蕭承瀾深深地叩拜了下去。
“吾皇萬歲!罪奴罪該萬死,犯下欺君之罪,也險些害了宋妃娘娘,已不敢茍活于世,謝家正名后,奴才只求一死!”
蕭承瀾算是默認了他的請求。